马车在路上又走了些天,秋风萧瑟,吹得重耳头疼。
狐偃见重耳揉着太阳穴,便将车窗关上,道:“还有三日路程便可到蒲城地界。”
“阿舅为何不留在朝堂?”
狐偃,属于夷吾口中风光的狐氏一族。
狐偃与重耳母妃狐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按辈分算下来他是重耳的舅舅。
翟国战败后臣服于晋国,晋大王让翟国王室派遣优秀子弟到晋国朝中任职,说法好听叫做去大公司的好岗位学习,但子弟们出走为晋国效力也间接导致翟王室人才弊零,长期以往,翟国可能会渐渐没落。
狐偃在目前的子弟里算是最优秀的那一等,但他没有选择入朝为官,而是决心作为重耳的士人,一路追随。
“我若留在朝堂,谁陪你去闯蒲城。”
有的话只需点到即止,重耳不再多说,靠着马车磕磕碰碰地睡了。
梦里是母亲含泪的眼睛,似有万千话语想对他说,可是他总也听不清。
骏马一声嘶吼,马车突然剧烈颠簸,重耳差点被甩了出去,幸好狐偃一直注意着,拉了一把。
等重耳再坐好,狐偃伸头出去询问道,“怎么回事?”
赶马的车夫连忙跪下请罪:“这突然冒出来的傻小子惊着马了!”
重耳听此便从车里跳了下去,只见道路中间倒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脏小孩。
脏小孩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也花得看不清样貌。
他弓着身子蜷缩在地,应该是被惊马踢了一脚,正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
“快叫随医大夫!”重耳急道。
狐偃不想跑腿,就踹了车夫一脚,“去叫啊。”
两人将小脏孩扶着坐起来,才发现这小孩瘦得离谱,浑身上下似乎只剩骨头了。
随医大夫提着药箱过来把把脉,翻翻眼,按按肚子,一顿基础检查操作之后才道:“应是没伤及肺腑,但还需要观察观察。多半没什么大碍,就是太瘦了些,得吃点东西。”
重耳看看天色,问道:“到下一个集镇要多久?”
狐偃提前做过功课,答道:“半个时辰。”
“带上他吧。”
作为一国之公子,哪怕没有一直受宠,那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饥饿的罪,别说自己饿肚子,在他的圈子里,重耳甚至都没见过这么脏这么瘦的人。
不出王城,不见底层。
重耳用绢布轻轻擦干净小孩脸上的脏污,小孩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
“你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小脏孩有气无力,他看着有些着急,却无法说清一句完整的话,只重复着:“娘…阿娘……”
重耳莫名,看向一旁的狐偃,有些疑惑:“我是说我的马踢了你,我会对你负责,但你也不能因此就认我为娘啊……”
小脏孩听罢更是着急,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重耳一行人找到驿站住下,最上好的那一间当属于重耳,公子心善,将半路捡来的小脏孩也带去了自己房间。
贴身服侍的小童按吩咐将小脏孩洗了干净,给穿了公子的衣服睡在公子的床上。
随行的下人在驿站生了火,该煎药煎药,该做饭做饭。
大夫用了温和的药给小孩喂了之后,小孩也清醒了过来。
重耳吃着肉喝着汤,看着小孩迷糊地坐在床上,便伸手招呼他过来。
“醒了?来吃点东西。”
小孩相貌平平,一双眼睛却是生得黑又亮,他怯生生地看着重耳,也不敢乱动。
重耳并不催他,却是故意将吃饭享受的表情做得很夸张。
肉香味飘到了小孩鼻子里,对陌生人的害怕还是抵不过饥饿之人对食物的向往。
于是小孩下了床,躲避着重耳的目光奔到饭桌前,伸出双手去抓起面前的羊肉片,一手往嘴里塞,一手往胸前衣袋里藏。
重耳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下也没了食欲,就放下了筷子。
“没关系的,我已经吃饱了,你要是能吃下,这一桌都是你的。所以你可以慢一点,小心噎着。”
小孩的动作在重耳和缓的声音里慢了下来,他开始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偷偷去看面前的贵公子。
重耳回以他淡淡的笑。
桌上的饭菜基本全清,小孩放下空空的汤碗,抬手擦去嘴边的汤汁,在重耳面前跪了下去。
重耳有些意外,但也没立马就扶起。“为何跪我?”
小孩指指空饭桌。
“你叫什么名字?”
“介之推。”
“饿很久了吧?”
介之推点头。
“你为什么要把肉菜往怀里藏?”
介之推闻言有些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