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
鹿野走在人群最后边,时不时稍稍脱离队伍,在路边寻摸各种野物。
“这是白茅,它的根可以吃。”
鹿野走进一片顶着白花花芦苇似花序的植物边,用小棍挖出几条白色如绳结的植物根茎,递给傅仪斐四人。
今天一上路,没用鹿野和傅霜知吩咐,四个人便自动跟上鹿野,她去哪儿他们也跟着去哪儿,除非鹿野不让他们跟。
鹿野本就是打着交好几人的主意,自然也不会驱赶,找到什么可食用有用处的野物,也都会跟几人讲解。
“白茅?我知道我知道!《诗经》里有这个,夫子教过!”小胖子傅仪斐听到鹿野说白茅,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抓了茅根吃,而是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这句话,随即便摇头晃脑背起诗来。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朴、朴——”背到一半,小胖子卡壳了。
“樕!林有朴樕!笨蛋!”傅仪澜翻个白眼表示鄙视,随即也抑扬顿挫地背起来。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不止这一首《野有死麕》,还有雅部的《白华》: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英英白云……”鄙视完傅仪斐,傅仪澜还补充说明上了。
待他一首《白华》背完,傅仪斐佩服地拍巴掌,“九哥真厉害,怪不得夫子总说你聪明。”
傅仪澜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像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九哥,那还有别的诗里也写过它吗?唔……甜!”傅仪斐一边好奇地追问,一边已经拿起一把茅根开吃,茅根味甘甜,与昨日的龙葵酸浆又不是同一种甜,但同样很好吃,傅仪斐一嚼便惊喜地叫了出来。
这边傅仪澜收到提问,加上刚被傅仪斐崇拜地恭维了一句,顿时挠头苦思《诗经》里还有哪里提到了白茅。
“《邶风·静女》中的“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和《卫风·硕人》中“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荑,好像、好像就是指……白茅的嫩、嫩芽。”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却是一惯沉默的傅仪琤,说到后面,傅仪澜傅仪斐乃至七婶娘鹿野都看向了她,小姑娘红了脸,声音不自觉变小,话音也不确定起来。
“好像是哦?”傅仪斐挠头苦思。
傅仪琤一说,傅仪澜便想起来了,看向傅仪琤的眼神便有些诧异。
傅家虽然不禁女孩儿读书,甚至还专门办了女学来教导族中女孩儿,但女学的教学内容跟男学相差甚远,四书五经只是略略教导,要求远不比男学。
但傅仪琤却能对如此细微的点都脱口而出,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傅仪澜下意识涌起胜负欲来,但劲儿刚鼓起,看看眼前大片茅草,忽又泄气。
读书好坏又怎样,如今,他们都是流放之人。
三个小孩儿你一声我一声的背书,好像回到过去在傅家时的日子,七婶娘看得又欣慰又难受,站在一旁默默不语。
鹿野也有些感慨。
这些小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在傅家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自小被书香晕染,其实懂得东西未必少,只是跟所有的傅家人一样,此时,他们懂得那些书本知识,根本无用。
可世上没有没用的知识,只有暂时用不上的知识。
就像鹿野也没想到,现代的她只是喜欢野外,喜欢探险,喜欢野生动植物,因此主动被动地学习了许多相关知识,那时候可没想到,这些知识会派上大用场。
她拍拍手,吸引了几人注意力。
“好了,趁着官差没注意,多挖点,还有上面的干枯花序,就是这些白乎乎软绵绵像芦苇的东西,也收集些,天越来越冷了,以后再碰上露宿的话,必须有些东西御寒。”
说罢,又笑着对三个孩子说,“白茅的嫩芽,就是仪琤说的荑,也是可以吃的哦,口感不错,不过只在春天有,等明年春天,我带你们找一找,看看书上写的东西在现实里是什么样子。”
读书有用,但只知道读书不联系实际,就很容易沦为读书机器,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边说着,几人也没闲着,挖茅根的挖茅根,才白茅的采白茅。
他们动作已经尽量快,但还是脱离了大部队。
负责押解傅家人的官差分成两批,前面一批,后面一批。
后面这批里,在鹿野几人刚刚落下时,就有官差瞪眼想要呵斥。
却被领头的雷礼一句话止住。
“小何,盯着他们,敢趁机逃跑就抽鞭子。”
他指了个瘦瘦小小的、没穿官服的少年,让他盯着。
小何领了命,便也稍稍脱离了队伍,看着鹿野一行人。
其他人看有人看着,自然也不再关注那几人。
鹿野自然发现了“监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