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原沉默了一瞬,没有说话,却是朝永乐帝望了一眼。
永乐帝也默了一瞬。
因为傅霜知这话问地很有道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然鹿氏已经又嫁给了傅霜知,那么如今她这份封赏,大头自然还得落在她的夫君,也就是傅霜知身上。
可傅家本来就要翻案了,哪怕抓住了傅霜知擅离流放地的错处,到底也不能罚得太过,傅家家资起码得还一些,傅家那些被砍了头的男丁要追封,傅霜知的状元出身更是要恢复……
翻案后的傅家虽然会受重挫,但也会慢慢恢复元气。
等到傅霜知在仕途上一步步爬上去,等到傅家那些还活着的孩子长大、入仕,傅家终究会重新成长壮大。
但那到底是起码十几、甚至几十年以后的事了。
仕途之道何其艰难,尤其文官,哪怕再惊才绝艳,也都要一年一年靠熬资历熬上去,连升三级这种事只存在于坊间话本里,现实里可几乎不会有这般事。
现成的例子便是左相和鹿攸年。
这两人当年也都是年少成名,一甲出身,为官多年没出过大错,反而多有政绩,因此擢升之路算得上顺畅,但左相耄耋之年才走到如今这一步,鹿攸年却是运气更好些,年方五十便爬到了户部侍郎这般高位。
傅霜知有傅家出身,有昔日傅家门生故旧,又有与皇帝的情分在,擢升之路自然会比两人更畅通些,但再畅通,想要爬到能在朝堂上说话有分量的位置,年数也得以十计。
没办法,这就是文官的路子。
只有武将才可靠战功一步登天。
但现在,傅霜知的妻子立下了不世战功,按李牧原的说法,这份战功要荫及家人,可让已经沦为白身的鹿攸年官复原职,重新身居要位,那么这份战功放到傅霜知这个本就是受害人,又是状元出身,曾被士林一片看好的少年人身上又该如何呢?
越过普通进士在基层熬炼的步骤,紫袍玉带、登堂执笏?
……这太荒唐了。
永乐帝不说话,左相也沉默了,还是一直看戏的几个户部官员中有一人见状灵机一动,皱眉问傅霜知:
“傅公子,你与鹿小姐当真是夫妻?怎地本官听到的传闻并非如此?”
这几个官员俱是左相一派,自然对傅霜知的情况颇有了解,但在方才之前,他们和左相可都还以为傅霜知已经和鹿氏和离了呢!
而且他们还知道,这消息是从蒋公公那里传出去的,甚至皇帝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假?
于是这样问着,这官员还瞄向了蒋公公。
此时的蒋公公自然一脸菜色,兼不敢置信。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揪着傅霜知和鹿野的领子使劲儿摇,当然,还要把当初朔方那个胆敢蒙骗他的小小县令也给揍个满脸开花。
傅霜知微微一笑。
“这个不怪大人,也不怪大人的消息来处,我与内子的确曾经和离,甚至之前天使宣召内子与何将军等入京时,我们也还只是定下婚约,并未正式递交婚书,只是——”
他看向永乐帝。
“草民此行为傅家平反之事而来,家母忧心草民性命,内子亦心疼草民,是以临行前,便重新正式缔结了婚书,婚书已在朔方衙门黄册上登记,陛下和诸位大人大可着人查问。”
……
李牧原和永乐帝依旧不说话,就连那问话的官员也讪讪闭了口。
傅霜知既然敢这么说,那么这事儿自然就是真的,就不怕人查,况且他那段话里的意思——为什么到京城平反,傅母会忧心他的性命,会急急地想要让他成亲?
这不是暗指什么谁信?
反正知道一点内情的官员这会儿就不敢看左相了。
众人沉默,偏偏一直当背景板的何朔这会儿居然还开口了。
“下官可为傅公子作证!”
……
好吧,众人这下更是无话可说,再没人纠结傅霜知这话的真实性。
反倒是事件当事人的鹿野这会儿还晕乎乎呢。
——她啥时候跟傅霜知正式结婚了?她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