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常收到信,到彻底平定左右骁卫,刚刚好十五日。
但是当夜,章破虏就独自前往文常大帐求见文常。
文常就跪坐在大帐沙盘旁边的蒲团上,他的对面是同样跪坐在蒲团上的章破虏。
两人周围并无他人,但是他们并未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似乎想要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端倪。
过了良久,章破虏还是率先开口说道:“我们都老了!”
文常抽出仍然佩在腰间的横刀,双手横举在眼前,仔细打量一下后,然后突然抛给章破虏。
章破虏接住横刀,左右翻转查看过后,又抛了回去。
“时间长了,但是依旧锋利!”
“这刀追随我二十几年了,还是当年我们一同出塞时都护赠与我的。”
“不如开门见山?”
“开门见山也好。”
“我死,放我儿子与那青州裴氏子离去!”
“不行!我不会动手!”
“好算计,可我们一帮武将,如何算计得了长孙端那个老狐狸?他若也只是想杀我一人,还要保章义一命,你们不还是谋划成空?”
文常终于有了变化,他拿起横放在双腿上的横刀收入刀鞘中,然后看着面无表情的章破虏,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章破虏也摘下革带上的横刀,放在一旁说道:“你们要我父子二人头颅也不过是要用我阿耶当年的部曲旧部,你也知道现下军中愿意跟在英公之后麾下的老卒何止千人,我若是死的不明不白,你要如何让他们俯首听命?”
文常死死盯着章破虏,问道:“我军中知你身份者不过那十三名英公部曲罢了!”
话音刚落,赵尽忠却拎着未出鞘的斩马刀从帐外走了进来。
文常看到赵尽忠,立刻皱起眉头问道:“你也是?”
赵尽忠并未说话,而是默默地走到章破虏身后,将斩马刀柱在地上,便如同泥塑一般不再动弹。
章破虏从杂物袋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竹管,扔了过去。
文常接住,然后打开看过后便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章破虏瞅了文常一眼,然后起身说道:“赵尽忠是暗子,并无他人知晓,但是他有信物可以自证,若是我死,你们一样可以拉拢我阿耶旧部部曲!”
文常看了看章破虏,又看了一眼肃立在一旁的赵尽忠,却还是摇了摇头。
“大都护之命,不敢不从!”
赵尽忠此时却突然开口说道:“军中英公旧部校尉十三人,旅帅一百人,队正一百九十人,皆已知英公之子尚在。”
文常听过后大惊失色,连手中的竹管都掉在了地上。
“你要如何?”
章破虏走上前去,用枯瘦的手扶在文常肩膀上说道:“本来裴氏子要率先发动,我私下劝说他诓骗章义与十三名跟随过来的部曲已经出营了!你若是遣人去追,怕是追不上了!”
文常呆呆地抬头望向章破虏,问道:“既如此,你为何不走,却要留下?”
章破虏笑了笑说道:“当年遭此大劫,多亏都护,我才能苟活。既然都护看不下去朝堂这些蝇营狗苟,就算是借我人头也无不可。只是我这儿子,年仅十六,却是我所不愿。”
文常稳住心神又问道:“我知道英公府的家主信物在章义手中,你又当如何自证?”
赵尽忠此时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扔到文常面前说道:“如此便可证明!”
文常拿起腰牌,发现那块木质的腰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英’字,翻过来以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分明写着“亲卫侍从,死亦相随!”
文常抬头看向赵尽忠,却听赵尽忠说道:“府上内院亲卫,只有我一人存活,这腰牌存世也只此一块。我若不是当年听从老主公安排一同出塞暗中护卫主公,如今也已经如同内院的老兄弟们一般,是一抔黄土了。”
文常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起身,看向章破虏,似乎看到了当年一同出塞时那个在马上呼喊着肆意奔腾的少年!
他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说道:“我要禀报都护!”
章破虏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要的,只是要快,我想过不了几日,长孙端安插在军中的死士就该动手了。”
说罢,章破虏就施施然走出了大帐,赵尽忠也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了文常仍然在帐中沉默无言。
已经离开右虞候军军营的章义与裴彻兄妹以及十三名部曲老卒此刻已经脱离官道向云州方向狂奔了整整一个时辰,章义看了看胯下战马的状态,便勒停了战马,说道:“歇息一下,在这么跑下去,马力不济。”
说罢就跳下马来,牵着战马开始继续行走。
裴彻等人也纷纷下马,紧紧跟了上去。
章义看着跟上来的裴彻突然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