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龙城……
三年前的龙城十分热闹,处处生机勃勃。那时候龙城才建成一年,还有许多地方亟待完善。大批北境的梁人也是在这期间来到龙城,谋求生计和机遇。那时候的龙城向所有的人敞开了怀抱,燎国皇帝拓拔渊甚至下旨让各地的驿站为前来龙城的梁人大开方便之门。龙城虽然只有梁国京师一半大小,但焕发出来的活力,早已超过沉闷的顺天府。
在梁国失意的孟千弦也是在那时候来到了龙城。变卖家当所得钱,在随心所欲了一路后,抵达龙城时他已身无分文。
他不介意流落街头,也不介意自己的钱花的是否值得。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为将来而打算,他已经放弃了将来。
他和所有前来龙城的梁人们格格不入。人们充满了热情,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忙。他确如行尸走肉,白昼时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晚上走到哪里就睡在哪里。吃的东西都是别人施舍的,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吃东西。
就这样,他成了龙城第一个乞丐。
方才入秋,龙城就已天寒地冻。
衣着单薄的孟千弦拖着孱弱的身子走在大街上,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路人们都看见了,但人们只是看了一眼,甚至不愿停下追逐利益的脚步。孟千弦一看就是个乞丐,乞丐病死的情况,在那是个时候并不是什么罕有的事情。
孟千弦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觉得自己今日就会死在这里,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但是,在他做好了离世的准备的时候,一驾马车停了下来。从马车里走下来了一位身穿燎人衣着的女子,她向孟千弦伸出了手,眼睛纯净得如同雨后放晴的天空。
那一刻,孟千弦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想什么呢!”卫玲珑的话打断了孟千弦的回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
“我问你要去哪里。”
孟千弦又陷入沉思。
卫玲珑有些不耐烦,但没有开口。
“我也没有想到卫姑娘也会杀人。”孟千弦转移了话题。
卫玲珑看了下自己的手,仿佛那只手还是脏的,“我后悔了。我不喜欢杀人,但有些人非死不可。杀那样的人,只会脏了我的手。”
“姑娘的为人,和我所了解的不一样。”
“你也是,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忧国忧民,不得志的琴师,没想到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倘若燎国的皇帝知道你有这般身手,还不给吓死。”
“那倒未必。”孟千弦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说正事,你到底要去哪里?”
卫玲珑凝视着孟千弦,不想让他转移话题。
孟千弦想了想,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算是吧。”
“那就跟着我吧。”卫玲珑不客气地说道,“跟我去干一番大事业!”
她冲孟千弦笑了笑,有些顽皮的样子。
孟千弦也露出了微笑:“你真是有意思。”
“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我可以付给你佣金。”
“你还有银子?”
“去了多了。”
说这话时,卫玲珑非常自信,而且底气十足。孟千弦并不觉得她是开玩笑,只是觉得她的底气和信心毫无根据。
两人终于来到了小镇上。镇子里,家家户户都已闭门,灯光也少了很多。即便是亮灯的人家也只亮着一盏灯。
卫玲珑和孟千弦骑着马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寻找着可以过夜的地方。但是,这么小的镇子,很有可能不会有客栈。果不其然,两人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客栈。不过倒是找到了别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一个土地庙。
燎人是不拜土地的,小镇有土地庙,说明镇上的居民以梁人为主。
土地庙里亮着灯,年迈的庙祝打量着卫玲珑和孟千弦。两人彬彬有礼,希望能给庙祝留下一个好印象。
“你们是做什么的?”庙祝问。
“贩马的。”孟千弦道。
他们每人一匹马,再加上缴获了三名强盗的马,一共五匹马,伪装成马贩子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正值战乱之时,这马可是稀罕货,你们两个梁人,居然还能贩马?”老庙祝对他们起了疑心。
卫玲珑正要回答,孟千弦抢着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是么?”
老庙祝听后嘴角一翘,同意了他们借宿的请求。
两人将五匹马安置在土地庙的后院的空地上,然后去土地庙大厅向老庙祝表达谢意。
大厅里内比较明亮,卫玲珑看清了老庙祝的面容——那是一张在足以将小孩子吓哭的脸。
那张脸上伤痕累累,结痂后凸起的肉瘤就像癞蛤蟆的皮,看起来十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