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街市上,两双眼睛隔空对视,似乎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什么。
沙舟眉头蹙了蹙,压低声音,对身边的紫皇附耳了一声:“老祖,真正的灵族之人来了,你先回客栈,我与他一谈。”
眼前这个人,沙舟认识。
几年不见,他依旧如原沙舟记忆中那般慈眉善目,出尘不染,时间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那双清正佛目,多了一丝悲鸣,多了一份沉重。
虽然他深敛了情绪,但却染了他的佛相。
佛皋,生在灵域,却长在佛域的御灵台台主之子,原沙舟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哥哥。
造化弄人,不过几年,灵族已物是人非。如今灵族真正剩下的,就只有他了。
沙舟原是打算,等修至元婴境后,便去一趟佛域的。她知道佛域中,还有一个与灵族关系颇深的人存在,这个人,也许知道御灵笛的下落。
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未去佛域,就有了御灵笛线索,不但如此,这个她暂时不大想见的人,还已踏出佛域找上了她。
不错,沙舟不想见佛皋。
说起来,她到底还是受了原沙舟的影响,原沙舟不想见他,因为,她认为,她无颜见他。
而沙舟自己……
说不上来为什么,万不得已下,同样不想与佛皋有太多瓜葛。
紫皇看着前方的僧人,旋即颔首,迈步暂时离开了。
沙舟抿唇:“大师,与我茶坊一坐,如何?”
“阿弥陀佛,施主,请……”佛皋手中佛珠一抛,系到腕间,打了一声佛号,便与沙舟进了旁边的一间茶坊。
茶坊生意好,大堂中坐了不少修士,修士性子向来清冷,虽有交谈,但交淡声音并不喧闹。
沙舟与佛皋进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佛皋身上的僧袍,与九洲大陆上其他佛修不同,有些繁复,圣洁中透出矜贵,很容易就能识别出,他不是九洲本土的佛修。
要论佛法修为哪里最好,非佛域莫属,佛域是九洲所有佛修向往的地方,然而一般佛修,想入佛域深修却是很困难,条件太苛刻,千百年里,能有一个佛修撬开佛域的门已是幸事。
“掌柜,可有雅阁?”入了客栈,沙舟找到忙碌的掌柜,想要一处清静的地方,与佛皋开门见山一谈。
佛皋见面便问她来自何处,很显然,他已看出了她不是原沙舟。
看出了这一点,却没动手,想必这位佛法高深的僧人,心底有不少疑惑想要问她。
她虽不想与他有太多瓜葛,但却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她非是夺舍,也非是强占原沙舟的身体,而是原沙舟祷告天地,亲自请过来的。
原沙舟见到了太极鼎中囚困的灵族残灵,想要扑灭孽火,让族中残灵得到解脱,而恰好,她所修习的祝由术,有扑灭与洗尽孽火的能力,所以她来了。
她与原沙舟之间,是一场交易,一场她为灵族报仇,引灵回乡,而原沙舟赠她身体,供她寻求大道的交易。
就如君玉阶心中所想,哪个修道者,没有一颗寻仙问道的心,沙舟习了祝由术,同样对寻仙问道很有兴趣,但末法时代寻仙问道属妄想,可放在这边,这种妄想却能成真。
这场交易,没有什么得与失,只是一场因果罢了。
要论因果,世间又有哪一派,能论得过修佛者。佛皋在看到沙舟第一眼,便看出了她与灵族之间的因果,这也是他为什么,看出沙舟不是沙舟,却未动手,而是出声询问的原因。
掌柜让店中伙计,引沙舟与佛皋进了一间雅阁,二人盘膝,缄默对坐,直到伙计上好了茶,退出雅阁将门关上,沙舟才出了声。
“大师若是想问什么,直问便是。”沙舟执起案上茶壶,为佛皋斟满茶,道。
佛皋目光在沙舟脸上定了片刻,打了一个莲华指,低眉颔目,道:“施主已身为何?从何来,又欲何为?”
佛皋问题依旧,他话落,静看着沙舟,等着沙舟的回答。
“我是谁,又从何来,不方便告诉大师。我唯一能告诉大师的便是,我是沙舟,亦不是沙舟。灵族飞来横祸,皆是因双宗野心,太极鼎在靖德州神坛上,灵族残灵,日日承受靖德洲万千业孽而炽的孽火灼烧,不得安生。我欲一探无边海大墓,找到御灵笛,敲响太极鼎,引灵族残灵回乡。”
佛皋听闻残灵存在,佛目顿显悲怆,不过,这是一个心性极为安稳的,情绪刚出,便又深敛了下去。
他沉默良久,再掀眼,声音低缓的问:“小舟去了何方?”
他问的很轻,似乎已明了什么,但却还是执着的问了出来。
沙舟抬目,视线定格在他脸上,许久后,深叹一声,道:“魂飞魄散,世间再无灵族灵子存在。”
原沙舟的确是魂飞魄散了,而且是散在百年之后。
原沙舟的一缕残灵在撕碎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