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略略思索,砸吧着嘴,说道:“你也知道,这冬日里制棉褥棉被的活计本就多,若是给的少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还不做你生意嘞,我猜着,怎么也得六七两银子做一床。”
“不过——”他瞥了眼隋宁远,眼底露出一股算计,笑道:“我看小公子跟我投缘,不如你就给我五两银子,我帮你去附近村里走动走动,找个便宜的买?”
隋宁远淡淡微笑,不做声。
老翁忙凑近些,又道:“小公子,可不能犹豫啊,我这老汉不坑你钱,就为了让你少花银子,若是过了我这村,还没有这么便宜的店呢。”
手指拈起狐皮,向上扯了扯,整理平整,隋宁远都没有答应那老翁的话,这人买办做久了,油嘴滑舌自是有一套,仗着他年龄小,在这吓唬哩。
隋宁远自是不上他的当,幽幽转过身,朝那老媪喊:“大娘,这手工活儿我还是信得过您,您手艺好,经验多,若是找女眷们做一床褥子,要多少银子?”
老媪转过脸来,冷哼道:“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人心眼子忒坏,纯纯欺负你呢,他说五两银子,实际上最多四两半,就这还有讨价的余地,他接了你的活儿,一来一回能抽不少油水走。”
隋宁远还没说话,老翁先急了,站起身道:“嘿你这老婆子,说话不讲究呢,我那是真心要跟小公子交朋友,你这是什么说法?”
“我什么说法你不清楚?”老媪哼一声,“我就是附近村子里的,最烦你们这些拉货的买办,我们大姑娘小媳妇绣的那些花样手巾,累死累活赚不了几个子儿,你们拿走一倒手,银子倒是哗啦啦的赚。”
“那也是我的本事!”老翁喊。
隋宁远坐在中间,劝了两句,说道:“我跟二位也是投缘,不如这样,你们二位要是接我这活的话,我就不找别人家了,谁给的价低,我就向谁定,如何?”
“那我降些,四两半,行吧。”老翁道。
“我四两,自家做,还是秋天刚收的新棉花。”老媪道。
老翁又不服:“我也四两,小公子,选我,我给你选附近村里手艺最好的人家做。”
老媪哼道:“你少来学我,你既四两,那我就再减去二十文。”
老翁:“难不成就你能减二十文?”
......
最后,老媪以三两半赢下这笔生意,老翁气得转过去不理人,隋宁远一句话没说,就这么坐在中间,讲价讲下来一半还多。
正所谓驱虎吞狼,莫北姑交给他的这些个本事,真是好用。
老媪道:“小公子,既然你要在我这定,你也告诉我什么时候要,钱款怎么给。”
隋宁远算了算道:“您回去就做着,能在小雪之前给我最好,最迟也不能超过大雪,天寒了,急着用。”
“这倒不是问题,我家里媳妇正坐月子,终日无聊,在家几天就能弹出棉花做出来,只是这钱——”老媪瞧着他。
“我明日就能给一半,等做成以后,再给另一半。”隋宁远叹口气。
“好,好!”老媪欢天喜地拍手,又跟隋宁远确认了尺寸。
下午摆摊卖柴时候,隋宁远在心里算账,他原本想着,等卖柴火攒钱够了再买褥子,但天寒地冻,时间不等人,他不能让祁广白熬着吃苦,所以还是先拿他已有的八两银子垫付上。
按照他现在每日能卖出四十文钱还多的柴火,刨除掉买食材每日所需的十几文钱,一天能攒下二十文左右,这么算下来,一个月净收入正好是三两银子,约莫着棺材交货之前,能把尾款凑出来。
算明白,心里面就踏实点,从前坐吃山空,银子一天比一天少,花一点都要算计很长时间,现在有了进项,这日子倒真是有了盼头,也敢花钱了。
今天的生意跟昨天差不多,坐到晚膳之前,卖出去两捆柴火,隋宁远正准备走之前,又匆匆跑来一户人家,说是做饭时没了柴火,着急找他买,竟又卖出去一捆。
隋宁远高兴地托着六十文钱,走步都轻盈不少,去市场转了一圈,最后买回一颗冬白菜和一块豆腐,总共花了十文钱。
冬白菜又沉又大,菜根有大腿粗,买回去能吃个两三顿。
隋宁远想用白菜和豆腐煮个咸水汤喝,又买了一小口袋的盐巴,花了五文钱。
祁广依然在鹿口驿接他。
隋宁远笑道:“今儿运气不错,居然卖出去三捆柴火。”
祁广立刻夸他道:“主人家厉害。”
隋宁远笑了两声:“也就你哄我,我现在就后悔小时候没跟我娘亲多学学做生意的本事,我娘那才叫厉害呢,当年在阳城县靠着乞讨,用几个铜板起家,竟然一手做大出如今的产业来,这本事够我学几辈子。”
祁广没做声,看了他一眼。
隋宁远这才想起来,这么久过去,他还没告诉过祁广他家中的景况,这故事他听人说过太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