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并不是经常来曲台的人,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砍柴送柴。
不过这段日子,陈家把他的柴都要了,还不要他送去,派了家仆来取。
“这肯定是你的主意吧?”
王重看着笑意吟吟的陈卷柏,颇有些无奈。
陈卷柏:“我就是想约你来曲台,王兄这样的文采,不该被埋没。”
王重看着曲台的人,大多都是显贵人家的子弟,偶尔有布衣平民来,也不会多留。
“曲台今日风满盈,往来布衣未留名。
谁人文采似锦绣?此地文录可窥见。
贫贱本无需忧虑,唯有壮志不能酬。
丰年忙碌不得休,心中自有黄金屋。”
王重的诗,向来是这般直抒胸臆的;而陈卷柏写的诗,是婉约而秀丽的。
“陈少爷,人各有命,你本无需帮我的,你能帮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
王重顿了顿,他清楚人的野心,更清楚自己。
“若我依靠于你给我的助力,总有一天,我会变本加厉。到时候,我将不我。”
陈卷柏只是单纯欣赏他的文采,完全没有考虑那么多,听他这么说,心里倒有些惊讶了。
“是陈某思虑不周。”
王重垂眸,他心里怎能不想放纵一回?但他害怕,他怕一旦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就会受不了原来的生活。
“你的好意,王重心领了。”
陈卷柏拱手,没有再挽留。
二人分别后,陈卷柏又约了几位好友来曲台,准备来个不醉不休。
当晚过后,陈卷柏便失踪了,与他一起饮酒的人都醉了,谁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又去哪了。
没过几日,陈卷柏的尸体就出现在了郊外,被发现的时候,内脏几乎都被野兽吃,脸上也缺了一块,手脚更没有完整的了。
陈卷柏的母亲扑在儿子的尸体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是前途似锦的孩子,怎么、怎么就遭遇了这样的事?
“儿啊!”
陈卷柏的父亲脸上不见泪水,只是脸上沧桑了许多,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几乎将所有心血都花在了陈柏身上,明里暗里的助力,未必登得上大雅之堂,但他也算光明磊落。
“陈伯伯、伯母,节哀。”
柳银筝身穿素衣,跟旁边的女婢一起将陈夫人扶起来。
林商陆站在银筝身后,手中拿着一纸文书,县衙要查,第一步就是要验尸。
柳银筝扶着陈夫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这样的伤痛,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消弭的。
林商陆走到还算冷静的陈老爷边上,将文书递给他,“县衙一定会查清令公子的死因,还他一个公道。”
陈夫人听见这话,勾唇讥笑:“公道?人都死了,公道给谁看!”
“我们卷柏,性子是最温善不过了,他向来听话,怎会……孤身跑去野外呢?”
林商陆垂眸,人死如灯灭,就算查清了,又能如何?谁也没法让他活过来。
陈老爷看完了文书,没有任何表示,一言不发地将文书扔回去。
林商陆明白,他这是不愿。
“让我看看。”陈夫人走到林商陆面前,看着他怀中的文书。
林商陆将文书递上,静静候着。
大厅顿时安静下来,良久的寂静后,只听见了:
“让仵作来吧。”
陈夫人看向陈老爷,微微颔首。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柳银筝身上,“我要真相。”
林商陆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柳银筝朝她微微欠身,无言的承诺。
柳银筝的父亲是刑部大理寺卿,这桩案子,虽然不由大理寺卿亲自查,但若有他的督察,自然会更好。
柳银筝和林商陆并没有多留,马车上,柳银筝一直垂着头摆弄自己的袖子。
“银筝。”
没有听见回声,林商陆转头掀开了车帘,“在想什么?”
突然变亮的马车,让柳银筝吓了一拍,随即跌入了林商陆漆黑的眼睛,她呼吸停滞了片刻,抿唇一笑,将小心思藏起来。
“商陆哥哥,你刚刚在说什么啊?”
柳银筝讨好地笑笑,眉眼弯弯,眼中似有星光闪熠,林商陆移开眼睛,将帘子放下,隔开了二人,也将悸动的心情遮住。
“我唤你,你没理,这才掀开帘子瞧瞧你在做什么。”
柳银筝掀开帘子,戳了戳林商陆的背,“我只是有些惋惜,小时候我和卷柏关系很好,总是一起逃学去玩。”
她说完之后,背对着的人迟迟没有开口,在柳银筝松开帘子的瞬间,他的声音接住了帘子:“你们很熟吗?”
“小时候是的,那时我们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怎么耐得住学堂夫子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