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小西在娘家住了三日,雪后初晴,周亦安便来接她们母女。莹儿高兴地扑到爹爹怀里。
荼小西瞧了瞧他手里拿的一尾鱼,还有一包点心,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和姐夫拿来的东西相比,实在寒碜。不是她要攀比,而是,新婚不久的女婿到丈人家去,礼总要像样一点。
和娘是不计较这些的,背地里总是劝荼小西,过日子手紧些不是坏事,到这里拿不拿东西都是虚礼。却每每也暗暗叹息,从礼物上可见,自家女儿在婆家并不受重视。荼老爹看这个女婿,越看越不顺眼。甚至有几分后悔,当初轻易把掌上明珠许给他了。
周迹安却浑然不觉。他于事物上一窍不通,一应礼品都是父母备好让他带过来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不管做什么总是为他好。守在父母身边,一应事务都不用操心,生活安逸。所以他十分不解,荼小西为何总是闷闷不乐。
这种心态使得他与荼小西之间有了隔阂,而他却浑然不觉,只以为是荼小西多事,不甘理状。加上母亲总在他跟前叹息,说自己辛苦,媳妇不知体谅,他慢慢地也对荼小西生出几分不满。
比如这几个月来,荼小西并非音讯全无。她曾经给驿馆去过信的,周亦安看也不看,就给塞到角落里。他在赌气。
你一言不合,说走就走,留下一家老小,让外人猜忌。写封信,也不说寄到家里,居然寄到驿馆!生了三四天闷气,周亦安到底是放心不下,把那封信找出来,看了看。信很短,报了平安,说自己还要在外面待些日子,别无其他。
周亦安不看还好,看了信,更加恼火。这算什么!一个有家室的女人,一个人去游山玩水,说什么散心,家里又没人为难她,有什么好散的?
后来她回来了。刚一到家,却说以后仍要经常出去。而且这次,还是名正言顺的出去。我周家虽不富裕,也没短了你的吃喝,要你抛头露面,走南闯北地去赚钱,成何体统!然而她是一心想去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父母竟然也同意了,自己也无奈。
所以他来岳丈家里,心里还是存着一点气的。知道空着手不好,便随手买了点东西提来。周家在驿馆东北三四里地,荼家在驿馆西南八九里,他是放了衙后,直接走过来的。
荼母热情地招待他,要留饭。荼父脸上淡淡的。周亦安道:
“岳母大人不必忙碌。天色将晚,恐用了饭回去不安全,还是早些走罢。改日再来叨扰。”
说毕,抱起莹儿就往外走。荼小西见状,只得跟上。荼母把周亦安带来的点心拿出来,塞在荼小西手里。荼小西依依不舍地,一步一回头。荼母站在门外路口,直到看不见了才回来。
冬日的天,黑的很快。好在路旁有积雪,倒也能看见路。只是风很大,走了一阵子,身上微微地渗出汗,露在外面的手和脸却是冰凉的。
莹儿嫌爹抱的不舒服,非要娘抱。荼小西抱着没走多久,胳膊就累得抬不起来。喊周亦安换手,莹儿却不愿意。周亦安强将莹儿抢了过去,呵斥了几句。莹儿哇哇哭起来。
荼小西怕她冻了脸蛋,连忙制止丈夫,安慰女儿。莹儿却伸长双臂,只要她抱。无奈,她只得抱了一路。走到家里,早已筋疲力尽。
公爹酒足饭饱,早已沉沉睡去,在院子里就能听到他鼾声如雷。婆婆独自在灯下坐着纳鞋底子,见他们回来,放下针线,接了莹儿,抱去睡觉。莹儿嘟着嘴:“奶奶,莹儿饿。”
婆婆接过荼小西手里的点心,拆开给莹儿吃。荼小西道:
“娘,点心是冷的,天凉,莫叫吃坏了肚子。”
婆婆道:“她这么小的人儿,能吃几口?大晚上的,总不能为着一口饭,再去点灯生火。”
叫荼小西倒了热水过来,莹儿就着热水,吃了几口点心,困意就上来了。荼小西来不及给她洗漱,直接抱到床上,脱了外面衣服,搂着睡觉了。
周亦安和母亲说了很久的话,方才回到房内。见荼小西合着眼,知道她没睡着,轻轻推她:
“往里面一点,给我留点地方。”
荼小西蚊丝不动。周亦安揭开被子,凉手直接往荼小西身上钻。荼小西回手打他一下:“安分些!别吵着孩子。”
周亦安道:“你还晓得叫我安份些。你自己怎么不安份?走了这么久,才回来,又定了长久出去的事做。我娶你作什么?常年见不到人,还不如不娶呢。”
荼小西冷笑道:“若是有人金奴银婢地养着,谁愿意出去风餐露宿?你瞧瞧家里头,莹儿长得快,过年连裁件新衣的钱都没有。往后孩子大了,总不能一直拿旧衣服给她改。”
周亦安道:“家里的情况就是如此,没理由为了一件衣裳,倒出去借钱。从前也不觉得你是这样势利的人,如今竟然掉在钱眼里了似的。”
荼小西道:“若能无忧,谁乐意为生计奔波?——我可没说让你为我或者孩子借钱。我自己给她挣,还不行么?”
周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