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这话,康熙爷这才默默放下筷子,只管叫梁九功动作快些,这面可经不起等。
梁九功连连应声儿,岂敢耽搁什么,这便又拿来了一套干净的筷子和小蝶,取了一根面,先用银针试了,在叫一小公公吃下,且掐着时辰,半刻钟之后那小公公没什么不适,这面才算是没问题。.
小蛋糕亦是同时试过了,康熙爷且赶了人去,只管拉着玉琭坐下好好尝尝她的手艺。
只是玉琭一路过来,又等了这么会子,面到底是有些坨了,康熙爷抄了抄,有些抄不开的面疙瘩也只管嚼吧嚼吧咽下去,虽是卖相不怎么样,可味道是真真不错的。
这味道更是叫康熙爷有些怀念,以前他小时候得病被挪出宫去,很是过了些不受重视的日子,下头的奴才知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便也不认真伺候,日日都是应付。
他诉苦无门,身子也不算太好,便只能忍着。
这世上最惦记孩子的总归是做亲额娘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给他塞了个陪嫁嬷嬷照顾起居,彼时他额娘也不受宠,能做到此处已然是万分的费心了。
他身边儿有了费嬷嬷之后,日子便也好过了许多,只是在吃食上没法子改善,费嬷嬷也不大善庖厨,只会给他煮面,时而是阳春面,时而是鸡丝面,时而又是这青菜面,里头总爱同玉琭这般,给他卧个荷包蛋去。
彼时只是那样就很满足了,他只觉费嬷嬷给他做一辈子面他也不腻的,谁道只是冬日里摔了一跤,费嬷嬷便日渐不好了,也没法子给她做面,亦是废了大工夫将信儿递去宫中,他亲额娘又求了皇玛玛,这才叫宫中想起外头还有他这么个阿哥来。
他还记得要回宫那日,费嬷嬷奇迹般的起身了,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这青菜面,费嬷嬷便给他做了,然才吃到一半儿,宫里便来人把他接走了,还没能吃到下头藏着的荷包蛋。
他也没觉得可惜,只是问费嬷嬷跟不跟他回宫,费嬷嬷摇头,直说眼下身子不好,便不拖累主子了,待好好养养再说也不迟。
他最是信任嬷嬷不过了,自是说什么信什么,然在宫中等了半年,再问,费嬷嬷竟是在他走的第二日便病死了的。
没人告诉他,也没人在乎费嬷嬷,听说被人被人发现没了气,只是卷了张破席子就扔去了乱葬岗,他似是为费嬷嬷大哭了一场,时间太久,康熙爷也记不得了,然一尝今儿这面,心头才猛然蒙了一层难过。
“万岁爷您怎得了,可是这面味道不好?”
玉琭不知康熙爷怎得了,吃着吃着竟愣住了,也是她这么一出声儿,康熙爷这才回了身儿,咬了一大口浸满汁儿的荷包蛋去,压了压心头的难过。
说来他早就过了情绪外露的年纪了,玉琭高高兴兴的来,没得叫她也跟着难过的理儿。
“没什么,朕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以前小时候便有个嬷嬷常给朕做了面吃,同你的手艺竟一模一样,着实叫朕有些怀念,只觉得玉盘珍馐都比不得这一碗面下肚来的体贴。”
“玉琭,你若是得闲便时常给朕做一碗面吧,也不拘着是荤的素的冷的热的,总归朕还真就喜欢你这一口。”
见康熙爷不愿多提,想来是儿时不多愉快的事儿,玉琭便也不问,只管笑着应下,待康熙爷用完吃口茶,再请人尝尝这粗糙版的蛋糕。
康熙爷不是个太喜甜的人,然尝着口味新奇,竟也忍不住多用了几口去,不过小小的一个,约莫手心儿大小罢了,康熙爷一口接一口竟都用完了。
“这点心倒是稀奇,入口松软绵密,外头裹一层可是用牛乳做的?尝着也是香甜不腻口,且不知你哪儿学来的,朕还从未尝过。”
玉琭自是不能说了实话,只说自己以前在家瞎琢磨出来的罢了,只是今儿做的略显匆忙了些,赶明儿再添置些鲜果碎,熬了果酱加进去,奶油也打得久些,味道定然更好。
大年初一的叫人觉得她来邀宠不好,见康熙爷吃饱喝足了,她便也不多留,只管提着食盒回去。
然康熙爷却拉着她,叫她再多留一会子,且见人又嘱咐了梁九功来,没一会子竟是呈上来一个糖葫芦,山楂颗颗饱满,中间开了口子还夹了枣泥。
玉琭可认得,这种糖葫芦可是卖得最贵的那种,一串儿要六十个铜板子呢!这些钱都够在街边买两三碗热乎乎的素丸子汤了。
只是家里穷,她带着弟弟妹妹们只能在街边儿看看,饱饱眼福罢了。
“六十文一串儿呢!万岁爷您可真大方!”
玉琭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全然没想到这糖葫芦对她现在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了。
康熙爷有些忍不住笑,刚刚心头还有些难过呢,这会子可尽被小丫头的大惊小怪给驱赶了。
“才不过六十文罢了,给二两银子朕就能将他整个摊子包下来。”
康熙爷将那糖葫芦塞给了玉琭,平白的叫人买了个糖葫芦,也忍不住解释两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