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刚过,夜风中弥漫着清冷的寒意,子夜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官道上,映照出一片银白。远方的城廓在月色照耀下若隐若现,仿佛一只沉睡的巨兽,随时能将人吞没。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似夜枭般暗影移动,匆匆间尘土飞扬,地面微震,打破了岷州城外的静谧。
“吁——”
在经过一片芦苇地时,为首一人忽地抬手示意侍从停下,扯着缰绳调转马头,眯着眼打量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禾草。
马上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穿一袭紫底镶金蟒纹圆领袍,腰间束着一条墨色嵌玉蹀躞带,头戴一顶云纹金冠,在薄薄夜雾中显得贵气逼人。
“禀三殿下,马车已找到,未发现沈奉仪的踪迹!”有侍卫匆匆来报。
被称作三殿下的西雍三皇子赵彧微微颔首,抬眼看向路旁的芦苇,眼神冰冷如霜,幽黑的眸子如寒潭般深不见底,薄唇紧紧抿着,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与薄情。
“她跑不远。”
除了自己,她在这岷州城里无亲无故,应是不难找到。
两个时辰前,府里那个娇柔貌美的的沈奉仪逃了。
若是寻常侍妾失踪,根本用不着他亲自来寻,可是这个沈奉仪,恰在两个时辰前知道了自己最致命的秘密,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若是时乖运拙,让她落到自己那两个兄弟手里……这近二十年的筹谋算是白费了,自己也将万劫不复。
偏生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找。
赵彧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戒,眉头紧锁,垂目思考着沈晚棠藏身芦苇丛的可能性。
就在刚刚,他策马经过那片芦苇地时,隐隐闻到了一股香味。
要是没记错,这是芙蓉醉的味道。这种来自波斯的香独特而少有,整个西雍就两盒,一盒在母妃那里,另一盒,赵彧赏给了沈晚棠。
这会儿,停马仔细分辨,反而闻不见了。
出于直觉,赵彧策马向前几步,对着芦苇丛抬高声音道:
“沈晚棠,我知道你在这里。自己出来,我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若是不出来……就休怪我不念这两年的情义!”
不远处的芦苇丛里,一名少女抱膝蜷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旁,正是赵彧的沈奉仪,沈晚棠。赵彧的话随着寒凉的夜风吹到她耳边,让她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双臂无意识地越箍越紧,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心跳急促地仿佛随时都要跳出胸腔。
两年前,赵彧趁大魏边防空虚率兵攻打,大魏节节败退,城池连连失守。在攻至离都城仅百里的桐丘时,大魏欲转战为和,献上了当朝第一美人以示求和诚意,承诺息战后每年将奉上牛羊数千,黄金万两。西雍权衡一番后同意退兵,索要了土草肥美的五座城池,成功把西雍版图向东扩张。西雍皇帝龙心大悦,不日便把大魏献来的第一美人赐给了此战的大功臣赵彧。
沈晚棠就是那个大魏第一美人。
和赵彧相伴两年,她太了解他了。
西雍皇嗣众多,但活到成年的皇子仅三位,赵彧就是其中之一。
在征战大魏前,赵彧一直是个寄情山水的闲散王爷,二十几年从未外露丝毫野心,用安全无害的假象骗过了大多数人的眼睛,躲过了不少明枪暗箭。
直至三年前,皇帝因狩猎不慎受伤,身体每况愈下,准备立储。此时赵彧一反常态地请战出征,这才凭着赫赫战功开始崭露头角,逐渐获得了皇帝的器重与信任。就在上月,几位重臣联名上书,夸赞赵彧德才兼备,心怀社稷,奏请皇帝立赵彧为太子,以安国本。
赵彧为人深沉隐忍,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知道了他那致命的秘密,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她不会傻到去相信他的鬼话,只希望他不要发现自己,赶紧离开。
赵彧等了一会儿,周围仍是静悄悄的,终是失去了耐心,侧头吩咐随从把随行猎犬带来。
猎犬鼻子灵敏,嗅了嗅赵彧丢过来的绢帕,转眼便朝着芦苇地里冲过去。
晚棠躲在远处,大气都不敢出,竖起耳朵留意着那边的动静,忽然隐约听见猎狗的叫唤声,心里猛的一沉。
“汪!汪汪!”
不消片刻,猎犬便轻易发现了晚棠的藏身之处,一边低声咆哮着,一边发出邀功般的吠声,引主人过来。晚棠白着脸,知道自己是无处可逃了。
赵彧低低冷笑一声,驱马往猎犬处去,不出所料,看到了那位大魏来的第一美人。
只见晚棠此刻穿着王府里的青色侍女常服,面色因恐惧而发白,发髻微微散乱,额前的几缕碎发因汗湿黏腻在鬓角上,贝齿紧紧咬着柔唇,一双明眸惊慌地盯着自己。
即使在这般狼狈的情形下,仍难掩其夺目的美貌,反而有种我见犹怜之感。
这样难得的美人,若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赵彧想自己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