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刺眼,才过了一天一夜,宋海生却仿佛脱胎换骨,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他脱离满身枷锁的桎梏,一步一步跟在两个锦衣卫身后,走出了诏狱的大门。
“爹!”
一道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
宋海生顺着声音的源处望去,就对上小太监一双朦胧的泪眼。
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定睛一看,才认出面前的小太监是自己的女儿。
“阿角?”
“爹!”
宋多银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狠狠地抱住了他。
父亲的怀抱十分温暖,带着淡淡的药香味,是活生生的人。
宋多银终于可以确认,这一世,爹的命运,他们宋家的命运,改写了。
宋海生被女儿的热情吓到了。
他先是浑身一僵,紧接着满脸慌张地推开了失态的女儿。
“成何体统?”
宋多银也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她又哭又笑,一边同自家爹爹保持距离,一边克制又隐忍的望着面前活生生的人。
“爹,我就是太高兴了!”
宋海生眼睛盯着她,儒雅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宠溺:“礼不可废,不过阿角,是你救了爹?你怎么做到的?”
宋多银擦擦眼泪转过身,待要向他指出救命恩人的方向,却只看到那辆华贵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
“是东厂的裴督公。”
宋多银望着消失在街角的马车,心底没来由的划过一丝失落。
“裴珏?”
宋海生有些惊讶,“阿角你同他有渊源?他为什么——”
“爹!”
宋多银打断他,“我们先回家吧,娘和多宝都在家等着呢,他们若是知道你获救,定然十分开心!
她想快些离开这里。
死在诏狱的人太多了,这边天空的上方好似笼罩着一层阴霾,气氛压抑且沉重。
宋海生闻言点点头,按捺下了心头的疑惑。
只是在离开诏狱大门前,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怎的,冥冥中他竟有种莫名的感觉。
好似原本,他此番是走出不来的。
“爹,你在想什么?”
宋多银带着他,父女二人沿着宽阔的街道往回走。
这里距离最近的车马行很有一段距离,书棋和画琴在入宫前也被宋多银打发回去了,倒难得给了父女二人的独处机会。
“没什么,阿角你穿成这样,是进宫了吗?”
不过一天的功夫,加之顾家那边打过招呼,宋海生在诏狱里倒是没吃到什么苦,眼下精神头也还好。
“是,裴督公带女儿去见了万贵妃。”
“唉~”
宋海生叹了口气,“此番是爹连累了你,不过早听闻裴珏性情阴晴不定,十分难以接近,倒是没想到,你会请动他帮忙!”
“也是侥幸!”
宋多银脑海里浮现出朝凤宫中的情形,心头微微发梗,“爹,此番我们欠了裴督公天大的恩情,日后——”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略顿了下才继续道:“爹,眼下朝中内外风起云涌,太医院那边,您能不能不去了?”
宋海生微微颔首:“爹明日就上奏乞骸,唉……”
他愧对列祖列宗。
宋氏一门从前何等显赫,到他这里,竟至于斯。
宋多银看出了他眼底的失落,忍不住开口道:“爹不必难过,眼下局势动荡,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阿角你是个通透的,是爹从前看不透,也罢。”
宋海生背负双手,定定望向远方,却是话锋一转,问道:“阿角,你在徐府可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