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润泽了大地。怀山郡外的血,也染红了大地。无数的尸体倒在了地上。无数的生命就在这场秋雨中消失。李辰安一直蹲在长孙惊鸿和商涤的尸首前,蹲了许久,腿都麻了他也未曾感觉到。他的头发已湿,他浑身都已湿透。深秋的天气很冷,他似乎还是未曾感觉到。此刻的他脑子里乱如麻。长孙惊鸿救过他的命,对他信任有加,甚至将他秘密训练的三百玄甲营士兵都交给了他,让他得以在京都立足,甚至能够向前大胆的走上几步。在皇城司的那颗歪脖子树下,二人有过许多次的聊天。长孙惊鸿是知道这个世道的不公的,他也是知道民间百姓的疾苦的,他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皇长子的身上。因为皇长子是嫡出,因为卢皇后的托付,也因为在长孙惊鸿的眼里,而今宫里的三个皇子都难堪大用!一个宅心仁厚的太子,他无法强硬的去改变朝中的弊政。而一个激进的二皇子,他更善于玩弄心计权术,这在长孙惊鸿来,并非治国救国之大道。至于三皇子……弄弄剑还可以,却挑不起这沉重的江山社稷。李辰安曾经对他说,那皇长子长成什么样都无人知道,他的能力更无从知晓,你这番盲目,是不是太过儿戏。长孙惊鸿一笑,回了他一句:“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总不至于长成了这颗歪脖子树吧!”“再说……老夫将皇城司交给你,不也是希望你能辅佐于他么”终究没有找到那个皇长子,长孙惊鸿却死在了这里。他的眼闭不上!或许,他在临死的那一刻,所想的还是那颗歪脖子树。他终其一生,所维护的其实并不是皇权,而是那个种树的女人!虽然未曾见过那个卢皇后,可从长孙惊鸿昔日的言语间,从此刻燕基道的话语里,李辰安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个女人的睿智。她是希望宁国更美好的。只是她也只能种下那四棵树,将希望寄托给那四个人,结果连自己的性命也无法保全。至于商涤。在桃花岛与商涤初见。那时给李辰安的感觉是,这是一个有品味,有渊博学识,也平易近人的慈祥老人。在此后的几次接触之后,二人已相交莫逆,已成为了忘年之交。只是李辰安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作为皇城司的尊者,商涤竟然是奚帷的追随者,他完美的扮演了卧底这一角色。他更没有料到当初自己不过是随性而言的那些话,居然深深的打动了这个老人,这个老人的思想居然因此而产生了共鸣,并更加坚定的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光!会有公平!有特么狗屁的公平!他们谁对谁错没有人对,也没有人错。所以,都白死了!一个死于捍卫,一个死于该死的理想!那个奚帷居然还希望扶持我当皇帝……李辰安忽的嘴角一翘,心想如果老子坐在了那龙椅上,恐怕比天下所有人都还要贪!因为那权柄无法制衡。握住那东西,就会迷失了方向。就算自己能控制,但后人呢再过两三代,还是特么的一个样!除非废除帝制。但在这样的一个半封建的未开化的社会之下,在千年的礼仪教条之下,废除帝制这一步跨得不是一般的大。铁定扯着蛋!就像另一个穿越者王莽一样。这个社会依靠的是士大夫阶层的共治!那就必然牵扯到诸多的利益!那就无法去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公平!所以理想主义害死人。商涤是一个,接下来还有许多个。他们该死么他们的死是轻如鸿毛呢还是重如泰山此刻无人能够评价。或许千百年之后,当文明进化,当民智开启,当真正的自由之光降临之后,会有人将他们视为追寻那道光的先驱。将他们谓之思想家!李辰安伸出了一只手,抹了抹长孙惊鸿的眼,又抹了抹商涤的眼。闭上吧!这世界没有光。他站了起来,将长孙惊鸿背在了背上,将商涤抱在了怀里,胳肢窝还夹着他的师傅吴洗尘的骨灰罐子。“我不认识奚帷,奚帷应该也不认识我。”他着燕基道,“谢谢你带回来了我师傅的半坛子骨灰,还有师傅临终前的那个约定。”“也谢谢你将他们二人的尸首带了出来。”“他们于我,皆是良师益友。”“至于商老哥说的那些话,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我就是我,我叫李辰安,广陵城二井沟巷子里的那个小酒馆的小老板。”“这江山社稷兴衰成败……虽说匹夫有责,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燕基道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懂这个少年。他问了一句:“何事比现在的事更重要”“我的未婚妻钟离若水的寒病。”“这眼见着就入冬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我得回去再给她砌一处暖房。”“翻了年,开了春,天气暖和之后,我要带着她去吴国洗剑楼走一趟。”.燕基道眉间一蹙:“所以在你来,你未婚妻的命,远比天下百姓的命更重要”李辰安未加思索的点了点头:“我的未婚妻在我身边,她才是陪着我去过一辈子的那个人!”“至于天下百姓……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你是个冷血的人!”“你可以这样认为,你还可以认为我如果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救不了,何谈救天下人!”“现在你准备去哪”“回家!”…………李辰安带着三百余人就这么走入了这片混乱的战场。王正浩轩和阿木走在了最前面。他们提着两把刀。萧包子骑着毛驴跟在李辰安的身后,她的手落在了腰间。她着李辰安的背影,那双细长的眼闪过了一抹璀璨的光。宁楚楚和剑舞跟在驴屁股后面,宁楚楚满脸忧色。忧国、忧兄、忧京都之状况,也忧前路之迷茫。三百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