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春坐下,一改之前在众人面前的严肃,面带笑意地看着薛姮照说:“薛姑娘,这一个月在宫里,吃了不少苦吧?”
“多谢钱总领动问,”薛姮照低眉答道,“罪人之女不敢有丝毫怨怼,能入宫赎罪,已是万幸。”
“你能这么想当然是好的,这说明你是个识时务的。”钱三春点点头,“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也知道,在这宫里,若是没人照应,活得尚且不如猫儿狗儿。”
薛姮照的心咯噔一声,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说:“多谢总领的提点,奴婢以后必当小心在意,对谁都尊敬有加。”
钱三春啧了一声说:“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明白告诉你吧!进宫的这些人里,你也是个出众的。
本公公有意要提携你,不知你心里怎么想的?”
钱三春喝了一口茶,微微抿嘴笑着,看着薛姮照,等她表态。
“奴婢蠢笨,不知总领说的提携到底指的是什么?”薛姮照稍稍抬起眼来,目光和钱三春触了一下,然后又缓缓落下去。
她语气沉着,态度冷静,让钱三春的轻慢之心不禁去了几分。
“告诉你也无妨,荣华宫的梁景梁公公,不知你可见过?”钱三春在说到梁景名字的时候,语气里有藏不住的仰慕。
最受宠的姚贵妃如今住在荣华宫,那里原本是正宫娘娘才能住的寝宫。
不过,众人都知道,待到明年二月就要举行封后大典。
届时姚贵妃便会母仪天下,而她的儿子九皇子也将被册立为太子。
所以她提前几个月住到荣华宫去,也不算违制。
而梁景则是贵妃娘娘最得力的心腹,也是如今荣华宫的总管太监。
“梁公公可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你要是能得他的照拂,在这宫里就只等着享福吧!”钱三春呵呵笑了两声,继续诱哄道,“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呀!”
“我也知道你个年轻姑娘家难为情,可说到底,到了这个份儿上,不得想法儿活下去吗?
你原本是金尊玉贵的小姐,难道就甘心在这地方吃苦受罪?
梁公公年轻又有本事,多少人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他还知道疼人,你做他的人,这丝毫不丢脸。
再者说了,这宫里头的人哪个不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你们这些人如今的身份尚且不如平民入宫的。
人生苦短啊!好过一时是一时吧!”钱三春一力鼓吹,好似恨不得自己变身成宫女和梁景对食。
等他说完了,薛姮照问他:“不知这是梁公公的意思还是郭总管您的意思?”
“这是本总管要提携你,”钱三春仰着脸道,“梁公公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到这边来呢!不过么,我倒是知道你必然能让他满意就是了。”
显然,钱三春是要拿薛姮照做人情,笼络梁景。
“薛大姑娘,你倒是言语一声儿呀,到底愿不愿意?”钱三春笑着催促道。
薛姮照正色答道:“奴婢知道钱公公是好意,只是人各有志,庶难从命,还望公公海涵。”
“你就不再考虑考虑了?我可告诉你,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钱三春不甘心,“再者说了,梁公公他又会把你怎么样呢?不过是想找个知疼知热的人罢了。”
“这的确是福分,只是奴婢命小福薄,消受不了这等恩惠。”薛姮照态度坚决,“若无别的事,奴婢先退下了。”
薛姮照走出门去,恰好看见池素也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她正病着,走路都有些打晃。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你们两个从今日起便到蘼芜院去值宿吧!”副总领邓宝紧跟在池素身后出来,向她们两个发话,“小心灯烛,不可躲懒。”
二人领了差事,去蘼芜院那边做交接。
“钱鹌鹑跟你说了什么?”前后都没有人,池素直接开口询问薛姮照。
“他问我愿不愿和某位公公对食。”薛姮照知道池素必然也和自己的遭遇差不多,但她并没有说出梁景的名字。
逢人只说三分话,何况她和池素本来就不太熟。
“呵,这真是没的叫人恶心。”池素的语气里满是嫌恶,咳嗽了两声说,“咱们这些人入了宫,在他们眼里都成了煮熟的肥鸭子了。
那些狗太监根苗断了心不死,竟然还想在宫里讨老婆。
那邓宝劝我跟钱鹌鹑对食,说的天花乱坠。
可就算是我们被抄了家夺了爵,也没有把廉耻一块儿抄了去。”
池素是将门之女,虽然长相温柔,性子却很烈。
太监和宫女对食自古就有,按理说应是双方你情我愿,苦命人对苦命人,搭个伴互相取暖,这也不算伤天害理。
但也不乏以威势压人的,更有的太监断了尘根却断不了尘心。
且残暴乖僻,把人往死里头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