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学四年级,爷爷奶奶相继离开人世。
没多久,母亲再也忍受不了父亲的烂赌,和他离了婚,带着祝枝雪独自生活,甚至为了报复赌鬼前夫,还将祝枝雪的名字改成了王霜梅。
后来母亲再婚,将她赶回到了父亲身边。
其实母亲一开始对她挺好的,只是怀孕之后就不好了,和继父生了弟弟就更不好了。
相比较起来,赌鬼父亲对她更温柔一些,虽然也会打她。但是在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就很少打了,现在只会在喝醉的时候打。
如果不喝酒的话,她的父亲对她还是相当不错,至少不会经常骂她,还时不时地给她生活费。平时学校要收钱,他也会尽量给。
就祝枝雪所知,这两年父亲不赌钱了,因为爷爷奶奶仅存的遗产被彻底败光,他在外面欠一屁股债,也借不到什么钱。不知道他现在平时做什么,总之经常喝的醉醺醺回来。
祝枝雪不关心这些,她和她父亲关系比较淡,和父亲相处时总是会感觉尴尬。她不知道怎么做父亲的女儿,对方同样也不知道怎么做女儿的父亲。
前者还好说,后者则是大抵失去了“父亲”的权威。
尤其是年关将至,讨债者又该上门了。这是每年的保留节目。
前两天的晚上就是前奏,讨债者砸了半天门,祝枝雪躲在房间里装作听不见。
她很感激李庄生送了她一部步步高音乐手机,她带着耳机,将音乐声开的超级大。然后打开qq故作无事的和李庄生聊天,仿佛这样就不害怕了。
许久,砸门声彻底消失,祝枝雪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确认人已经离开,然后打开门。
果然不出所料,门上、墙上被喷满了红漆和黑墨。
欠债还钱!
孬种!
祝x欠钱不还!
殺!
望着这些醒目的字迹,祝枝雪快步回到厨房,随便拿了什么抵住大门,然后撒上洗洁精,用钢丝球,在门、墙上使劲地摩擦。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将这些东西擦掉!尽量不要让人看见!
虽然她明白,刚才那么大的动静,该知道的人恐怕早就知道了。但就是掩耳盗铃一般,祝枝雪拼命地将这些字迹磨掉,仿佛只要磨掉了这些字,那么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做完这些,精疲力尽的祝枝雪回到屋里。
门锁眼应该也被堵住了吧,她忘了查证了。
她走到父亲的房间门口,拉开门看了一眼。漆黑的房间中,只有手机屏幕在发着幽幽的荧光,只照亮半张脸。
注意到门口传来动静,祝父连忙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祝枝雪,便放下心来。
“怎么了?”他问。
“……大门又被喷漆了,我擦干净了。”祝枝雪说。
“哦,行,知道了。”
祝父说着,然后两人默然地对视。祝枝雪转身回到宿舍,祝父也重新盯着手机。
自己刚才也是这副可怜窝囊的样子吗?祝枝雪心里自嘲。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要害怕地躲在房间里,大气都不敢出。突然,祝枝雪有些羡慕校园里那些混混,他们自由自在,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不行不行,李庄生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会不高兴的。
这是前两天的情况,而昨天没有人来。
祝枝雪刷着牙,心想昨天没有人来,今天年三十,必还有人上门。
祝枝雪曾经问父亲一共欠了多少钱,但父亲没有告诉她,只是说和她没关系,不需要她还。
其实讨债者明知祝枝雪的爷爷奶奶已死,没有人给他们宝贝儿子善后,依然坚持不懈讨债的原因,在于祝家父女目前住的这套房子。
房子是固定资产,只要房子还在,几十万就还在。
可祝枝雪知道,这房子早就被偷偷卖掉了,只不过条件是要租给他三年,而那时祝枝雪高中已经毕业了。一般讨债者不知道内情,他们看这房子在,还会保留一丝幻想,至今也没有彻底翻脸。
茶几上摆着父亲昨天刚买的春联,祝枝雪看了眼,打开老旧的冰箱。给自己煮了四个汤圆。
汤圆吃四个就够了,事事如意嘛。多了就不能再吃了,因为她要减肥。
李庄生不喜欢她,一定是因为她还不够苗条。只要她能再瘦一点,只要她能再苗条一点……他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汤圆在锅里咕嘟咕嘟的翻滚,她记得小时候不喜欢吃汤圆,母亲就哄她说,再吃两个就是四個,新的一年就能事事如意。等她吃了四个又会继续哄她说,再吃两个就是六个,六六大顺……再吃两个吧,新的一年就能八方来财……
祝枝雪无声地望着锅,燃气灶火焰翻腾,外面噼里啪啦鞭炮声又在耳边炸开。
如果爷爷奶奶还在就好了。祝枝雪不止一次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