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就有几个人影随着管家由远及近而来。
蔺家和阮家皆是四大家族之一,阮家又是姻亲世家,和蔺家联姻的人也不少,太子妃就是其中之一,因此两家间的关系还算熟络。
蔺司白对阮家本家的一脉的人也都还算熟悉,他支了头,带着饶有兴味的笑意想看看那么巧碰上的是阮家的哪位,不曾想当来人跨进了门槛后,他唇边的笑意一下僵住,然后立刻偏头看向傅珏。
随管家进门的有七个人,前后分列了两排,走在前头的是两女一男。男的身穿窄腰窄袖的青色锦鲤纹衣裳,头发用黑色发带高高束起,手里拿着佩剑,一脸肃杀。而左边是一个梳着双丫髻、衣饰简单的少女,与男子不同,该少女的脸上挂着娇俏的笑意,走路的步子也很是轻快。
最重要的是两人中间的这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穿了身曳地望仙裙,樱红色为底,浅红色为边,再在裙摆和衣襟上都绣上精致大方的桃花,两袖间还搭了块白色蝉翼纱,显得整个身姿既柔美惹眼,又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脱俗出尘。
往上看去,胸前挂了块用金线绳穿过的月牙形白玉珏,小巧的耳垂上悬着的亦是两颗相映衬的小小白玉珠。三千青丝在烛光下散发着丝绸般的光泽,乌黑柔顺,又用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松松的挽了个髻,再扣上一只芙蓉玉环,斜斜的搭在脑后。
女子的面上覆了芙蓉色的金边面纱,只露出了一对弯如新月的柳叶眉和一双灵气逼人的剪水明眸。但即便如此,蔺司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女子的身份,因为她的眉心还有一处格外惹人注目的标志。
那是一小块红色的胎记,形状却恰似一朵含苞欲放的红色芍药。这朵芍药将女子的肌肤衬托的越发白皙胜雪,也在她的气质里又添上了一分美艳。
同时,它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身份象征,象征着拥有它的人就是被阮家人认为是开家嫡母转世的、阮家最为尊贵的嫡小姐,阮云岫。
也是被外界传为与无垢公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阮三小姐。
蔺司白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傅珏,然而傅珏却表现的很淡定,只在见到的第一眼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很快恢复如常,唇畔的笑意也分毫未变,甚至还十分流畅的继续了手里的动作,将杯中的温水缓缓送入口中。
半个时辰后,城主府的后院内——
星夜静谧,月光似水,两男一女围坐于柿子树下的石桌旁叙旧。
石桌上生了个小瓦炉,炉子上温着一壶清茶,蒸腾的水汽给夏夜和回忆又蒙上了一层朦胧之色。
女子素手纤纤,执起紫砂壶往三只青瓷盏里注入袅袅热茶,而后悠然开口,声音轻柔婉转:“多年不见,似之还是如此畏寒,即便已入夏,仍沾不得一点凉。”
傅珏的手指摸索过青瓷盏的杯沿,指尖让蒸腾的水汽熏暖了一分,含笑不语。
一旁的蔺司白打量了女子须臾,而后开口问道:“本王听闻这些年阮三小姐都在本家清修,为何今日来了这塞城了?”
阮云岫抬了眉眼看向蔺司白,浅淡一笑,说:“本家的清修在上个月已经结束了,恰逢我收到了一封西燕昭陵公主寄来的信函,邀请我参与她的及笄礼,我也多多少少听闻了有关于西燕意图令昭陵公主和亲的事,便从本家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本王倒忘了,阮三小姐与昭陵公主可是闺中密友。那么,不知以阮三小姐对昭陵公主的了解,可否猜一猜她会和亲至何处呢?”蔺司白眼睛微微眯了眯,继续问道。
阮云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不轻不重的把这话丢了回去:“我猜的结果不作数,而且,殿下问我倒不如问问自己。昭陵公主的心意如何,想必殿下比我要清楚得多。”
蔺司白拿着青瓷盏的手僵了片刻,随后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阮三小姐不愿意说就算了,本王累了,先去休息了,二位慢聊。”
说罢,他轻拍了下傅珏的右肩,然后背着手悠悠然离开后院,往客房去了。
原本就空旷安静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傅珏和阮云岫两个人,恰逢一阵夜风吹过,吹动了树叶婆娑,也悄然带起女子的一缕青丝扫过身旁人微凉的指尖。
“似之,我……”
“时辰不早,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阮云岫刚一开口,身旁的男子就放下了手里的青瓷盏,然后翩然起身。
“似之……”看着白衣转身离去,她不禁脱口唤了他一声,下意识就想让他远去的脚步停下来。
傅珏停下,回过身看向她,仍旧含着温和的笑意,问:“还有事?”
阮云岫微张了口,很想问他一件事,但想了想,话到嘴边还是改了,“既都是为和亲一事而来,明日不如结伴同行吧。”
“此行殿下为主,你明日问他吧。”傅珏淡淡说完,转身而去。
阮云岫看着一袭白衣翩然远去,面上的笑意泛起一丝苦涩,而后也缓缓离开了后院,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