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殷听在心里，知道后半句话朱祐樘主要是说给她听得，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他。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杨婶跺着脚气急败坏道，“你这是强抢人媳妇儿！我要喊人了！”
“你喊吧，”朱祐樘不仅不松手还丝毫不退缩，“我学过些拳脚，就算你把外边的客人全叫来帮忙了，我也有办法走脱，带着她一起。”
说到这里朱祐樘还冲他背后的张殷歪了歪头。
“你……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杨婶转而指着张殷喊道，“你自己说心甘情愿，眨眼间又要跟别的男人走？你怎么能这样不要脸！”
“杨婶！”张殷挣脱了朱祐樘站了出来，但还死死抓着他胳膊道，“我虽不至于以恩人自居，但也的的确确帮过你，你自己也承认了不是吗？何必说话这样难听！”
“是你！你答应了又反悔！你骗我！”
张殷激动起来又往前走了一步质问：“我骗你什么？我说的是你收留我保守我的秘密，我便与你儿子当媳妇儿，可我现在走了你还需要为收留我而烦恼吗？既然不用再麻烦你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而且他说得对，”张殷看了眼朱祐樘说，“我太傻了，无名无分地跟你儿子在一起，就算生个一儿半女我也仍然什么都不是，在别人眼里只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我不可能答应那种事。”
“你就是胡搅蛮缠，就是狡辩！”杨婶说着转身大喊，“来人啊！小媳妇儿要跑啦！甘儿快来啊！你媳妇儿要跟野男人跑了啊！”
那甘儿本来在外边忙活，现在一听这叫喊二话不说冲进来，看到抓着朱祐樘胳膊的张殷目瞪口呆。杨婶仍旧在扯开嗓门鬼叫：“来人啊！没天理啦！野男人公然闯进别人家抢人啦！”
张殷正要朝杨氏冲上去被朱佑樘一把拽住，这一次他直接牵住了她的手说：“别管这些人了，快走吧！”
说完他就拽着张殷往门口跑去，跑起来的瞬间张殷什么都没想，只任由朱祐樘拽着她跑出小院子，冲进已经人来人往，摆了早摊的小巷。他们俩一跑出来就立马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视线，甚至在他们匆匆一跃而过时还有人在背后吹口哨。
明明自己对这附近更加熟悉，但张殷始终一言不发，更没有抢到他前头去，朱祐樘果真见路就跑见巷子就钻，张殷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并不在意可能会被带向何方，心态已经平静得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不识路的朱祐樘只是凭着直觉要带她远离人群，远离纷争，远离旁人的视线和议论，他们穿街走巷，专挑人少和偏僻的地方去，一次差点被后门出来推着板车的年轻人撞个正着，一次路过三五聚在一起脸色阴沉的壮汉身边，两人都下意识地跑的更快了些，还有一回遇上一个男人在自家后门口殴打妻子，看见有人经过二话不说就恶狠狠地让他们快滚。
只是多走了几条后街，倒多见了几眼人间情态。
终于，连朱祐樘都开始不由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到了，他拉着张殷从一颗枯光了的柏树后面走出来，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喘息也局促了一些。
“你还真是不可小觑，”朱祐樘转头望着红光满面的张殷说，“跟着我跑这一路，竟还健步如飞。”
“这种脚程对我来说不算太难，”张殷勾了勾嘴角说，“小时候，我走过更长的路，长到……也许连你都没法想象。”
“嚯，是吗？那你说说，有多长？”
“嗯……最早，从山东，隔年再南下去往南京，住了一段时间后家人都想家了，于是折返回山东，然而……七月……“
“七月山东又大水……”
“是的，父亲不想来回奔波，且家底已经因天灾毁尽，加上严冬即将到来，所以我们想要在全家冻死去南方过冬，如果可以的话定居最好。”
“那你们的目的地是？”
“南京。”张殷耸耸肩说，“亲戚在那可以投奔，但……没想到这场水灾波及之广，南京也难以幸免于难，我们堪堪在年底冬季赶到南京，发现亲戚也因为灾情离开当地，之后只能租房为生，但爹总说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所以一直在到处打听亲戚的去向，接下来的四年间，我们离开南京，进过京，去过四川，去过江西，还有开封，嗯……还有山西……”
“你爹，”朱祐樘忍不住打断了，“就没想过安顿下来吗？我没有冒犯之意，但总是随波逐流更不是长远之计，别说你们是灾后流徙，就算不是，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你说的太对了，”张殷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我娘也这样劝过爹一次，就一次，他发了……我娘说发了他们成亲以来最大的火，从此以后全家都没有人敢再提了。我知道，我爹想过安顿家人，但他委实不善经营，不知如何妥当谋生，过去他就一直在……吃老本，全家都指着他高中，入仕，当大官来改善生活，所以他始终没放弃找到亲戚后让对方接济，他在信中也是写的只要有稳定富足的生活，他一定会考个好前程。可惜……”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