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齐整后张殷前去与朱佑樘回合，自然男子打扮起来要比女子麻利多了，换下仆役服饰的朱佑樘身穿天青色直缀扎起了网巾，身姿挺拔清贵不凡。不知为何张殷越看他越不觉得他是什么商人之子，但要继续深究又无从想起，只是总有种直觉……
“想什么呢？”这一声问把张殷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朱佑樘正站在柜前招呼她，张殷赶紧走上前，正要解释那多事的老板娘又脸上笑得花儿一般开腔了：“想什么？当然是看公子这般风姿看呆啦，姑娘这么一打扮起来比上回更美了，二位往这里这么一站，可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
“打住，”朱祐樘伸手阻止老板娘继续舌绽莲花，“我们赶时间，结账吧。”
老板娘被戳中心事，只好打着哈哈心虚笑道：“好好，马上给您结，但是……但是奴家夸二位是发自内心的，这真不是假话，不信……“
“上回让你修的钗修好了吗？”朱祐樘二话不说又随便找了个话头打断了老板娘的碎碎念，那么短的时间当然不可能真的修好，老板娘不再废话，还未等结完账张殷便站到门边，抱着胳膊出神望着门外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直到朱祐樘一只手搭在张殷肩上她才回过神来，挽起笑容道：“吃都吃够了吧，要不我带你去看看……你平时可能没有机会见到的地方？”
“有点意思，那你带路吧。”
于是张殷又带着朱祐樘从店里走出，往北边沿着大街一路走去，朱祐樘长腿一迈轻而易举追上张殷，与她并肩而行，再次问出了一个自打刚才离开酒楼就想问的问题：“你关于当今圣上的那些说法……到底是从何处听来？难道真有一个表哥时常向你说起这些事？”
“我没有表哥，”张殷摇头道，“这些事是我从我爹和他那些朋友那里听来的，你不知道，我爹特别喜欢一边喝酒一边和人高谈阔论，又尤喜评论时局政事，虽说大部分见解都……不太靠谱，但至少能从谈话里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一听说家里来客人我就跑去偷听，还挺有意思的。”
“这爱好还真别致，”朱祐樘诚实地表达了赞赏，“而且听过之后就能准确记住数字，人名，精准提炼信息，更重要的是不为他人说法所左右，自有独到见解，也是很了不起了。”
“第一次有人这样夸我，”张殷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因为老这样偷听不知被娘骂过多少回了，但因为从来没被客人发现，而且我也不听劝我娘才放弃管教了。我娘老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这么猥琐，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猥琐？令堂用词也够别致的，”朱祐樘摇着头笑道，“我倒觉得无伤大雅，不过就是男子能够四处拜访亲友高谈阔论，女子不可的区别罢了，正是见多识广才可明辨是非，不似那两个信口开河的蠢人。”
“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一个，”张殷说着转头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说，“你为什么那么生气？我虽然也听不过去，但我若是男子倒也不至于气到二话不说就动手的地步，别误会，我不是说那样做有什么不妥，只是有点吃惊，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嗯……”张殷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朱祐樘下意识咬住了下嘴唇，花了些心思组织语言，才答：“其实……我……很崇敬当今圣上，正是因为你斥责那两人时说的种种，还有没提及的丰功伟绩，我认为他足以跻身大明最伟大的帝王之中，可惜……“
“可惜？”
“可惜……咳咳，可惜世人总是将兴趣放在男欢女爱上，也无法理解一国之君的真正抱负。”
其实朱祐樘“可惜”之后本想接的并非是这话。
“但你能理解。这就够了吧，”张殷抬头望他道，“所谓知己难求，更何况还是九五至尊，皇上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朱祐樘终于发现自己被这丫头逗笑是如此简单的事，只要跟她在一起他总是不经意就开怀而笑，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张殷自然不可能是刻意在取悦他，所以只能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合得来”吧。
“走这边。”张殷朝朱祐樘招招手拐过街角，走进一条狭窄的后街，这里虽然看着偏僻，但来来往往的人还真不少，张殷看得出朱祐樘观望周围的眼神透着些讶异，张殷便笑着解释：“很多杂耍戏班会选这样的地方临时扎营，便宜又不容易遇到……”
“遇到？”
“遇到……他们不想遇到的那类人。”
“比如？”
“达官贵人。管事儿的。”
“……明白了。”
张殷回头笑了笑，又说：“以前我跟我两个弟弟来过一趟，看到戏子们台下化妆，有个演青衣的小哥哥长得真是漂亮，不用化妆也是美人，还有个九尺高大老爷们，看着老吓人了，真的有人能长那么高。”
听着张殷喋喋不休地念叨，朱祐樘又忍不住笑了，虽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