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长辈们一直都很安静，反而让张殷感到莫名其妙的不安。
她直到后宫那些辈分高于她的长辈们都是作何想的，堂堂太子殿下大婚了只有一个太子妃，后宅空虚，必然子嗣凋敝，从绵延国祚稳定局面的角度来讲是不应该存在的现象，每个人都有一万个理由劝朱祐樘赶快纳嫔纳妾，张殷也相信朱祐樘耳边肯定已经听到很多关于这件事的说法了，但她这里却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人劝自己主动请求丈夫纳妾的劝解，这让她非常不解。
她每日晨昏定省，一次不落硬着头皮，纵然周太后对她各种挑剔不满，居然也没提扩充东宫后宅的事儿。
太安静了，总觉得哪里不正常。
而且连那个趾高气昂的怀安郡主也再没有出现在他们夫妇二人面前，有一次张殷实在忍不住好奇主动问了朱祐樘，怎么许久不见怀安郡主来了，还以为他们兄妹俩关十分亲密什么的，朱祐樘只是摆摆手轻描淡写说自己上回已经直说了，两人不再是无知幼童，一个已婚一个待嫁，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往来，想必郡主是听了他的话所以不在来了，她的婚期的确也是快近了，所以不需要感到奇怪。
张殷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她坚信这种平淡日子持续不了多久。
她也无法预料这种情况会被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打破。
＊
“什么？”
在宣政殿最后一遍核对祭典流程的朱祐樘突然听说父皇在荣庆宫摔了，立马绷直脊背，眉心皱成一坨疙瘩。报信的萧敬脑门上也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说话都哆嗦：“是……是真的！那边已经派人来特地通知奴婢出了事儿了，不就是为了让奴婢告知您吗？”
“荣庆宫……是丽妃的居处吧？她派人……算了，我们即刻就去。”
朱祐樘说着站起身，萧敬的眼珠子转了转，结结巴巴开口：“现……现在么……去丽妃娘娘那里？”
“孤知道你想说什么，”朱祐樘叹口气说，“刚才孤已经想过了，还是去一趟的好，孤自有分寸。”
“是，是，“萧敬连连点头，“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只是……”
“行了别废话了，走吧。”
于是主仆二人即刻动身，立刻往后宫去，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阻拦，虽说身为太子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毕竟这里是后宫，他还是头一回就这么进来，这么顺利总觉得说不上的怪异。
总之尽快见到父皇才是正事。
他发现自己心跳极快，坐在轿中如坐针毡，虽然父皇身体的确不如盛年强健了，但他还从没有考虑过有朝一日失去他的可能。
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做好这种准备。
千万……不要有事。
在他反复催促下轿辇紧赶慢赶终于赶到荣庆宫，他下了轿就迫不及待大步流星往寝宫去。这回守在门口的宫女终于晓得上前拦他了，朱祐樘也不强闯，心平气和对宫女道：“父烦请进去通报一声，孤听闻父皇意外受伤，特来探望，若是不便也回来通报于孤。”
这么说了对方自然立刻就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再出来向一直烦躁得原地兜圈的朱祐樘通报：“陛下让殿下在殿内稍等，时机合适便会传唤。”
“知道了。”
已经料到会是这样了，毕竟本来应该是在美人温柔乡里的，确实需要收拾收拾才能见人。
于是朱祐樘跨进荣庆宫的正殿内，一进去就注意到地上有个身材消瘦的宫女正跪着啜泣。
她犯事了？朱祐樘边走边想，等等，父皇突然出了意外，不会……
“你在这里做什么？”朱祐樘低头问，“犯了什么事儿？”
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这宫女浑身哆嗦一下，微微侧过头，然后将脑袋低得更低了哽咽着说：“皇上……皇上突然……滑倒摔了……丽妃娘娘……说是奴婢的错……可是皇上更衣的偏殿……奴婢根本进不去啊……”
“你……”朱祐樘闻言立马绕道她正面追问，“父皇到底什么情况？给孤一五一十说来！”
可能是听到了这种自称，好奇的宫女忍不住抬头瞥了眼站在跟前的太子殿下，然后迅速又垂下头。朱祐樘挑挑眉，这是个就算只有抬头一瞥也能看出五官姣好的美人呢。
“是……奴婢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奴婢根本就没见过皇上……”
“但是父皇使用的隔间确实是你负责打扫的不是吗？你应该是尚寝局的司闱吧？”
“是……是这样没错。”女孩发起抖来，“但是奴婢真的没有把水洒出来！如果有的话奴婢自己会第一个滑倒！”
说到这里这宫女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朱祐樘，大眼睛里泪光盈盈，楚楚可怜，朱祐樘突然感到心跳慢了半拍，一时语塞。
当然张茵没有蠢到一直盯着太子看，她还是很快低头，但等了许久面前的太子也什么都没说，一片沉默中她转起了自己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