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灯和顾瑾玉从东门出发前往摘星楼的时候,苏明雅正在去往顾家的路上。
他安静地在马车中拨着佛珠,身前坐着一个少年,每一寸骨肉都几乎贴着顾小灯的模样长,身形极其相似,只是脸再怎么仿、怎么调|教都难以拟形,正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
苏家有远胜顾家的调|教本领,洪熹三年新春,苏明雅左腕被某人所割,因自主弃疗未能及时救治,险些失血过多而暴毙。自那之后,苏家为了唤出他的生志与生趣,每年都会养出四个人,仿着顾小灯从十三到十七的模样养,而后送到苏明雅面前。
连同最前头的苏小鸢一起,苏家想用这些形不全态不似的模仿品吊着他的赖活。
苏明雅有无生趣看不出来,苏家内部的其他主子只知道,苏明雅的生志是佛堂中的九禅大师点出来的。
洪熹三年正月一十九,苏明雅在佛堂里度过弱冠生辰,重病一场,但随后便不再拒生,并且亲手接过了调|教模仿品的事,从此每年,他身边都放着一个十七岁的模仿人,隔年继续换,像是为着什么到来而做准备。
今天随着苏明雅出行的少年,是第一个没在新年就被换下来的。
遮去这少年的脸,端看身形,或可与顾小灯抵个以假乱真。
马车停在顾家大门口时,苏明雅拢袖戴好佛珠,下车时天下小雪,风雪摁出他胸腔中的闷咳,病弱之气,让他自己都恍然思及如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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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顾家里虽然无主,却都上下有条不紊,噼里啪啦敲三个算盘的祝弥听到侍卫来报当朝宰相破天荒地来拜年时,也只是嗯了一声,随后淡定地想了想,就安排好了。
祝弥整整衣冠起来,朝一旁看朝政军务的顾仁俪柔声说:“小姐,苏宰相登临,我去招待。”
顾仁俪抬眼:“好,不难应付吧?自我回来就不曾听过苏家四子亲自登门,瑾玉今年谢客,敌对的怎么却来了。”
祝弥笑了笑:“没事,我客客气气地迎进来便是,云麾将军还没走呢,请宰相屈尊和葛将军共处一个客房就好了。”
顾仁俪挑了挑长眉,忘记了还有以毒攻毒这一茬,于是放心了。
将近一个时辰后,祝弥回来了,顾仁俪好奇地问:“没有血光之灾吧?”
祝弥摇头:“那倒没有,苏宰相以温雅闻名,不是王爷那种暴力取胜的,全程都很稳定。葛将军这次也沉着了不少,大概是昨天见到公子之后让他升华了吧。”
“没有硝烟味么?”
“那还是有的。”祝弥坐到她旁边去,惟妙惟肖地模仿苏葛两人的神情,“苏宰相和葛将军在给对方推荐继父。”
“……”顾仁俪眼角抽动两下,八卦之心得到满足,无语之情涌上,“互为杀父仇人的两个人,在新岁聊这个话题,阴间得阎王来了都得赞叹一句我辈中人。”
“这等人真是长洛世家特有的土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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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灯巳时到
的摘星楼,脸上戴了一个木质的雀鸟面具⒑_[(,路上透过车窗看见行人戴的不少,听闻是当今女帝近几年推行的新习俗,他刚露出点感兴趣的意思,顾瑾玉便去买了两个回来,自己戴个和小配有些像的犬类面具。
戴个面具让顾小灯有了几分安全感,身处顾家之中还好,顾府和七年前相比变化极少,出了顾家便是一番新天地。
摘星楼却是和七年前别无一致,楼中掌柜本不开放明烛间,顾瑾玉扔了块定北王的令牌,顿时畅通无阻。顾小灯一路而来话少,一步步走上最高楼,看到明烛间的门才歇了歇。
风寒初愈,爬这么一段漫长的楼梯就让他鬓角冒汗,于是他把雀鸟面具顶到头上去,面具两边的小翅膀就在他头上变成了小耳朵。
顾瑾玉全程看着他,现在到了这地方,抬头看到刻有“明烛”一字的匾额便妒火中烧。
这地方是天铭十五年就建好的,“明”字是苏明雅的笔迹,“烛”是顾小灯的字迹,光是看着这么两个字,顾瑾玉就能被自己想象中的热恋情节怄吐血。
顾小灯也驻足在匾额下看了一会,看完推门而入,只见放眼望去,纵使它已历经数年光阴,但明烛间的摆设和布局还和他记忆中一十三天前的场景相差不远。
顾小灯独自走进去,顺手关了阁门,把顾瑾玉关在了门外,门扉差点把顾瑾玉的鼻梁撞歪,他默默地驻足在门口,自觉不去插手,只是低着头把额头抵在门上,颓唐得像脊梁骨被抽走了。
顾小灯只是习惯了。
以前他每次到这地方来,总是一进就关门,绝大多数情况下,明烛间里只有他和苏明雅两个人。除了最初在此地相会的时候,那时苏明雅病得厉害,需要两个会医术的仆从照料着,顾小灯初次渡他药血便是在这地方。
在明烛间私会的两年里,苏明雅的身体如他所愿的越来越康健,与之而来的,是顾小灯以为越来越明媚健康的两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