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真焕离开后,御书房内的萧衍开始批阅奏折。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偏偏在这种时候南边的长广郡突然遭了水灾,长广郡郡守曾如明一连上书十余道折子请求朝廷赈灾。
萧衍将那些赈灾折子放在身前,折子他都看了只是还未用朱笔批阅。
片刻后,略微有些心烦意乱的萧衍将堆积如山的折子推至一旁。
这时候,方从御膳房回来的朝七恰好将一碗调羹端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您先喝碗羹汤歇息片刻。”朝七轻声道。
对于老皇帝的习惯,几十年如一日服侍的朝七了如指掌。
萧衍见状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甜味入喉,可解愁绪。
吃了两口后萧衍淡淡道:“小七子,去宜连殿把宋前辈请过来。”
朝七闻言连忙应道:“老奴遵命。”
对于皇帝口中的宋前辈,朝七也知晓,不过朝七对于这位前辈一直心有余悸。
且时日愈久,越是如此。
这位宋前辈本名宋真亦是朝廷供奉之一,在宫中身份仅次于袁真焕。
但与袁真焕不同的是,宋真身上无任何俗务,且平日幽居深宫很少露面。
虽然这位宋前辈是女子,但一来看不出实际年岁,二来她还有着一双恍若能够洞悉一切的眸子,所以平日里朝七不太敢与她打交道。
宋真所住的宜连殿是皇帝特批的一座别院,在宫里其实算是比较偏僻的了。但平日里若是没有宋真本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别院,包括皇帝在内。
朝七就记得,多年前曾有两名宫女误打误撞跑了进去,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了。
虽然明面上宋真的身份比袁真焕要低一线,但朝七看得出来,在这位宋前辈和袁真焕面前陛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对于宋前辈,陛下似乎还要更加尊敬。
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朝七一路走到宜连殿外停步,他让门房通知那位宋前辈说是皇帝陛下召见。
朝七说完,即便年轻的门房招呼他进去坐坐他也不敢造次,就只笑着说自己在门外候着就好。
门房见拗不过便只好先去叫自家大人了。
不久后,年轻门房返回,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位宋真前辈。
虽然连老皇帝都要称呼她为前辈,但其实这位朝廷供奉驻颜有术,看上去十分年轻。
见到朝七后,宋真微微抬眉看了看,宋真知道他是皇帝身旁的那名太监,只是多年不见苍老了极多。随后,宋真礼貌称呼了句朝公公。
朝七闻言则连忙躬身道:“宋大人,陛下让我来请您去御书房。”
朝七说完话依旧低着头颅不敢与宋真有半点眼神碰撞。
宋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朝公公你就先回去传话,我随后就到。”
朝七闻言应了一声随后便默默退了下去,从始至终他都没敢抬头多看一眼。
虽然皇帝陛下从未说过这位宋前辈的底细,但朝七隐约猜得到她不是一般人。
朝七从宜连殿返回御书房的时候发现皇帝身前原本的那些奏折还是原封不动,朝七知道皇帝现在心情很差。他不愿多打扰,故而上前几步轻声道:“陛下,宋前辈她一会儿就来。”
说着,朝七很自然的上前将皇帝身前的空碗收拾走,随后也不需陛下开口他便缓缓退出了御书房。朝七知道皇帝陛下心绪纷乱的时候都喜欢一个人待着,要么是来回踱步要么就去皇城最高处吹吹风。
朝七自也不会离得太远,将碗筷吩咐给其他人后他便继续在房外候着,如此既不会打扰到皇帝,待会儿陛下若是开口唤他他也能立刻听见。
为臣为奴,朝七从不觉得自己做的够多,他唯恐做的还不够。
不久后,那位宋前辈独自一人来到了御书房,见到萧衍后宋真径直开口道:“陛下唤我来所为何事”
见到宋真后,萧衍脸上的愁绪这才收了许多,他忙起身道:“宋前辈快快请坐。朕本不愿叨扰前辈清修,但今日实在是难以心静,所以便想请前辈过来为我算上一卦。”
宋真闻言反问道:“陛下,可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萧衍自也没有藏掖,随即他便将最近发生的事与宋真简短说了一遍,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宋真听完缓缓问道:“这些事还与上次那人有关”
宋真口中的那人便是曾进过锦衣郎大牢的萧怀安,因为宋真也去见过所以还有印象,只不过她当时得了萧衍的授意并未对萧怀安动手。
萧衍闻言道:“暂时还与怀安无关,不过此次的事牵扯很大。”
宋真见状直言不讳道:“陛下,按理说朝堂事您比我更懂,但这一次您是不是太过优柔寡断了些。”
宋真的话不算严厉,只是实话实说。
萧衍闻言立刻道:“宋前辈有何指教还请明言。”
宋真冷冷道:“陛下,您既然贵为天子,受命于天,又为何会怕多造杀戮呢,当年的你可不会这样。难道真的因为受了佛法普渡已经忘记杀人的感觉了”
萧衍闻言自嘲笑道:“前辈说笑了,朕之所以优柔寡断只是想给子孙后辈留个安稳的国家,也多留些可用之人。”
宋真闻言笑道:“那敢问陛下那些人真的可留吗依我之见,可以不北伐,但人必须得杀。”
宋真说完,萧衍低头沉默。
杀人他何尝没有想过这般一了百了,即便如今他内心深处依旧有这样得念头。
宋真见萧衍陷入思量便又道:“陛下,如今的天下已不是前朝的天下了,您无须再看那些世家大族的脸色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也无需理由。”
萧衍退了一步道:“可是前辈,江南士族的影响力还是很大,我若动作太过激进反而不好。”
宋真冷笑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