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邻居的制止下,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总算结束了。
虞怜指着手上的盒子说:“这个大夫不肯把药放在天曲家炮制煎药,也不肯把药给他,就起了些冲突。”
虽然虞怜说得简单,但谁都不是傻子。
这红庾花这么贵重,拿出去卖足足能卖上百两银子,别说大夫心动了,就是他们知道赵寡妇要把这花给吃了都觉得心痛。
既然这么贵重,放在华天曲家炮制也是正常,哪有直接带走不给人的?
他坚持要把药材带走,还不是贪图人家的药?
思及此,邻居老汉瞪了眼睛,拿起边上的棍子就要揍他,“你咋这么坏?这么多年在村里行医看病,我们待你不好啊?还不是处处尊重你,处处妥帖你,你就是这么欺负我们村里的小孩?”
“村长当年说,你流落到这里行医看病,其实原先是个给大户人家的马看病的,你做了缺德事,害了人家一窝的马,被人家赶了出来,没地方去,我们说服了村长收留你,这些年也真正把你当成村里人,当成真大夫一样看待,你咋能做这种缺德事?”
“是啊,赵寡妇都死了,华天曲冒着生命危险才采到的药材,你咋能黑心贪走?”
赤脚大夫被几个孩子揍得已经是浑身是伤,到处都疼,心累得不想说话,还被一群人围着喷。
他气道:“他们不懂,我把药留在这里,怕给糟蹋了,再说我那里有工具,这边什么都没有,来回折腾麻烦,我是大夫,我是治病救人的,你们怎么信不过我?”
“以后是不是不想看病了?”
说前面那句村民有一肚子的话能喷回去,但说到后面那句,他们沉默了下来。
连最激动的老汉都没话说了。
咋说?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找不到大夫看病可咋整?镇上医馆那么贵,光是诊费都是大头,更别提药材钱,哪来那么多银子可以折腾?
当下声音也弱了下来,“人家孩子不容易,娘都快死了,您也体贴体贴,把药放他家,至于缺啥工具说一声,我们去帮你搬过来,你这几天住他家吃他家都成!”
说完邻居环视赵寡妇家的房子,沉默了下来。
赵寡妇家自从赵寡妇病了之后,到现在米缸都快见底了,堂前的灶头上,也不见有动火的痕迹,华天曲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好吃好喝供着个大夫?
老汉嘴角抽了抽。“这几天先上我家吃。”说完让他老妻拧了手臂,大半小子吃空老子,还上他家吃饭?外带一个大夫?不要粮食啊!
华天曲给邻居老汉鞠了躬,低着声说不用,怀中死死抱着从虞怜那拿到的盒子。
“我自己想办法。”他自幼聪慧过人,又天性敏感,闹了这一出,自然看出赤脚大夫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他有医术,也愿意在他家炮制药材,可他怎么放心把亲娘交给这种人?
他说完进了屋,虞怜也后脚跟进去,看了眼赵寡妇。
赵寡妇已经昏睡不醒了,华天曲倒了杯水,给他娘喂了口水润润干裂的唇。
虞怜道:“我让村里人驾马车带你娘去镇上医馆,那里有个大夫医术高明,你手上又有红庾花,应该能治好的。”
少年抬头看她,想点头,可是想想自己囊中羞涩,他娘从前为了供他念书,银子全花在他身上,哪怕买最差的文房四宝,也不过堪堪负担。
自从村学被砸之后,他娘又四处打听先生,也花了不少银子,这几年下来算一算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他娘病了之后,他从陶罐里找到三百多文银子,却不敢花掉一文钱,怕没银子给娘看病,所以哪怕家里没粮了,没东西吃了,也不敢花。
这些钱也不过刚好够村里的赤脚大夫给娘看病,若要到镇上正规的医馆,恐怕连诊费都不够。
虞怜看了看少年,问:“我听村里人说你是个读书人?都读了什么书?”
华天曲低头数:“五岁开蒙,念了六年了,才学到四书,经史只听过一点儿,家里没书,就回忆以前先生教的,抄写下来。”可是又费笔墨,写着写着没纸没墨了,只好停下来,每日默读着。
虞怜道:“开蒙的那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可都学过?”
少年提到读书的事,眼睛微微发亮,点点头,“都学过了,倒背如流。”
虞怜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受聘于我家,给三个孩子启蒙,当他们的教学先生如何?”
双胞胎正在门口蹲着等嫂嫂,听到这话都要炸起来了,“嫂嫂不念书,我们才不念书,爹说了以后种田!”
两人对视一眼,偷笑起来。跟爹说不想种田,跟嫂嫂说不想念书,合起来就是不想念书又不想种田,他们可真机智!
虞怜微微一笑,“爹说了,咱家我说了算,你们也是我说了算。”
“房子建好了,地也翻好了,除了家里的小猪小鸡要喂养,别的没你们事儿了,给我乖乖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