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丹二年,七月。
魏国,广南东路,任嚣府。
雍会县,世丰镇。
世丰镇内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今天是当地的节庆日,用以纪念守护当地的先祖神灵。
此时,镇内最大的一间饭店内。
“掌柜的,掌柜的,你给我醒醒,醒醒!”
伴随着砰砰砰的急促拍桌声和一道粗狂的声音,唐云明悠悠醒来,鼻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一丝微弱的血腥气息。
这血腥气极淡,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难以察觉。
但唐云明天生五感敏锐,远超常人,此刻那气味仿佛在他鼻前汇聚成了一滩浓稠的血水。
而且听这口音,此人并非本地人啊。
这般想着,唐云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眼望向眼前的客人。
只见一彪形大汉,腰间挎着锋利的腰刀,身后紧跟着两名同伴。
三人皆身穿粗布麻衣,太阳穴饱满鼓胀,浑身肌肉虬结,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戾气。
一望便知,这些人均是江湖中人或是军中退役的士兵。
普通人可得罪不得。
“他奶奶的,大白天在这睡觉……”
吴河嘴里碎碎念,骂骂咧咧地,随手将一锭银两扔在柜台上。
“你给我来两壶好酒,上四斤牛肉,一条鱼,一只鸡,再来两个青菜和一桶米饭,要快点,我们兄弟都等着吃呢。”
“好嘞,客官稍等,请先入座,饭菜马上就来。”
唐云明笑着应答,开店已久,对于这样的客人,他早就见怪不怪,熟练地摆出笑脸相迎的态度。
他招呼三人入座后,转身对店小二冯右吩咐道:“冯右,快去后厨准备客人的饭菜。”
“是,掌柜的,我这就去。”
店小二冯右应声,用抹布擦拭干净桌子后,脚步轻快,迅速向后厨跑去。
这个刚结婚的十六岁年轻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手脚利落。
柜台处,唐云明微微掂量着手中银两,很沉,称了一下发现竟有十两重。
找回碎银,一切安排妥当后,他靠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客栈内的一切。
穿越到这方世界已有一年之久了。
前身倒霉催的,在去外面游玩时,骑着驽马越过溪涧,没想到不慎坠马而亡,而他又恰好穿越到前身身上。
如今虽已习惯这边的节奏,但难免想念前世的娱乐生活。
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前世的种种娱乐方式……
封建时代的生活,无聊且乏味,骑着马闲逛都能算是一种娱乐方式了。
不过,好在穿越之后无病无灾,还有亡故双亲遗留下来的饭店,至少不必为医药和生计而发愁。
否则在这方世界,生病了可没有医保给他报销。
唐云明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算盘上的算珠,听着吴明一伙人的谈话内容。
“去他丫的,翰墨那边,果然已经失守了,还好我们跑得快。”
吴明喝着酒,一边面露悲愤,一边却又有些庆幸。
他声音很小,但唐云明听觉灵敏,足以听清楚吴明在说些什么。
“是啊,宗爷爷一病逝,那边肯定守不了的”
开口的人是坐在吴明右手处,名唤白石的汉子。
唐云明手指拨弄算珠,知晓他口中的宗爷爷是谁。
名将宗百川!
宗爷爷是百姓、军中士兵乃至异族对宗百川的敬称。
百年前,异族金国长驱直入,于宁安元年攻破魏国都城翰墨,俘获二帝,史称“宁安之难”。
宗百川年过半百,临危受命,率勤王大军击退金兵,阵斩金军大将完颜佐,一战夺回翰墨,而后镇守八十五载。
在镇守翰墨期间,宗百川上书无数,请魏国国主还都翰墨,发兵金国,收复失地,均未被采纳,以至八十五载寸土未收。
三月前,宗百川病逝,死前高呼“过河”,忧愤而亡。
在他死后,翰墨更是成为被魏国朝廷放弃的地方,只靠着当地百姓、残存军中将士以及江湖人士,勉强守了三个月。
久守必失。
半个多月前,翰墨城失守,被金国占领,大河流域、中原尽入敌手。
此消息一经传播,魏国上下,除了朝廷主和派,尽皆悲痛不已。
“守是能守的,打也是能打的,只不过,官府不打算回去罢了,一群没种的东西!”
胡六嗤笑着,他坐在吴明左手边,一口饮下杯中酒,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溃兵吗……”
随手就能出得起吃四斤牛肉的银两,从战场里出来的溃兵,可不会有这种阔绰程度。
唐云明想着,但没有管这些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