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刚把借来的外袍裹上,还没来得及和顾舟回多解释两句,耳尖一动,便听到了车辙靠近的声响。
长夜寂寂、四下无人,来私会的野鸳鸯也不可能驾着马车堂而皇之的来,连头都不必回,姜锦便知道一定是裴焕君那边找来了。
这似乎又印证了她的猜想。
若非那书房里真的有很要紧的东西,三更半夜的,又何需如此不辞辛苦的来?
姜锦扯了扯顾舟回的衣袖,同他使了个眼色,他神色一凛,点了点头,站在她身前,先她一步转过了身。
裴焕君甫一下车,还有条腿没迈下来呢,便见顾舟回展臂、护犊子似的往前,将姜锦的大半身形都挡住了。
此情此景确实是他没料想到的。
裴焕君的嘴角微微一抽,不过等他走过去之后,脸上便又挂上了那幅惯常的老成持重的表情。
顾舟回遥遥朝他一揖,恭声道:“见过刺史大人。”
裴焕君皱着眉,走到两人身前,目光却全然没在顾舟回身上停留,而是直直地望向了姜锦。
姜锦拿捏着分寸,走出来些许,规规矩矩地见了礼,很小心翼翼的样子,继而道:“大人,我……擅自离席、又深夜犯禁,是我的过错。”
她缩了缩脖子,又补充道:“是我之过,请您不要怪罪于顾公子。”
这里地势开阔,有水有风,再加上有外袍遮掩,姜锦自己都闻不见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了,而顾舟回的身形亦替她遮了遮,故而她稍稍放下心来。
张口闭口就是这“顾公子”,裴焕君眉头紧锁。
他原以为承继了她血脉的姜锦,会足够理智、足够有野心,可眼下看她表现,一双眼睛都黏在男人身上,倒显得他从前对她的另眼相看过于草率了。
“只是如此?”裴焕君发问,尾音带有薄怒。
若不知前情后事,单看他此刻的神情,还真以为他是一个挂心小辈的好长辈了。
姜锦垂着眼帘,细密的长睫正好掩去了她瞳孔中的神色。好在她贸然行事,此时也“理应”不敢看他。
她说:“大人设宴乃是一番好意,我……我知不好推辞,而顾公子明朝又要启行去往长安,实在是……”
听她这么说来,裴焕君的眉心跳得愈发厉害了,他反问道:“哦?所以你扯来借口,就是为了私会?”
这一声反问意义不明,顾舟回适时开口,道:“是我相邀,姜娘子今日才应约到来,刺史大人若要怪罪……”
怎就变成棒打鸳鸯的戏码了?
裴焕君心头有些起躁,他目光轻垂,落在了姜锦肩下,道:“此番回来祭奠,也是托辞?”
姜锦急急道:“当然不是,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回来拜祭父亲,并不是以此为借口要来见谁。”
裴焕君又问:“那在来这里之前,你可有去过什么地方?”
他眼神犀利,这一问,是掩饰也不加掩饰了。
姜锦仍旧低着头,答得却很爽利:“我从角门溜出去后,就来这儿了,未曾来得及去其他地方。”
这也是她和顾舟回约在此地,而不是约在某处酒楼饭馆的原因。
若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一探听就要露馅,无论是小厮还是其他的客人,都会看见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而这里虽然不算荒僻,可却是约定俗成的男女游会的地界,极少有人会闲来无事往这里打量。那些自己都是来私会的人,更没有那个心情去在意旁人何时来何时走。
裴焕君却没急着继续问下去,他负手踱了两步,轻笑一声,走到顾舟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
不知何时起,他的神色冷了下来,顾舟回被他的眼神扫到,竟是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裴焕君开口问他,嗓音低沉:“说说,你们是何时暗通款曲的?”
这样的语气,其实并不见怪,官家的女儿与穷书生若生情愫,她的父亲确实是该生气的。
问题是,裴焕君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对亲女都称不上慈父。
姜锦眉梢微动,从他的眼神中,竟隐隐察觉出一点杀气来。
好在顾舟回只抖了那么一下,他很快便正色答道:“刺史大人,我们一直禀礼守节,未曾逾矩。姜娘子今夜应邀,一是为全友谊相送,二则,也是要亲自同我说清楚。”
闻言,姜锦有些讶异地抬起了眼帘。
她没有料到顾舟回会这么说。
虽然之前通气的时候,姜锦便和他串过口供了。既不能满口应下,也不能一味否认。但时间匆忙,只来得及匆忙解释,未曾细说到这个地步。
他倒好,把锅全背下了。
裴焕君的神色变幻莫明,他忽而又收敛了神色,同姜锦重重一叹,道:“既如此,倒显得我这个做长辈的苛责,你莫要怪我多管闲事才好。”
他又叹了口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