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啥话痛痛快快说,少在这磨叽关子,当爷们都是好脾气”
说话要讲究节奏,要徐徐递进,更要引导听众。
李景隆本想着吊吊大伙胃口,拿捏一下。但腔调还没起来,突然边上一声暴喝,顿时吓了他一跳。
转头,只见武定侯郭英老爷子,须发皆张的蹬着他,跟吃人猛虎一般。
这位爷,他李景隆惹不起。
别看对方只是侯爷,可人家当年在淮西,是地方大族,带着几百号人跟随老爷子的。从军以来,一直都是老爷子的侍卫统领,乃是绝对的心腹。即便是当年他爷爷李贞,老爷子的姐夫都要跟这老头称兄道弟。
徐达常遇春等人见了这老头,也要亲热的叫一声郭四弟。
家世上来说,这位爷的亲妹子乃是老爷子第二个媳妇,郭宁妃。先皇后故去后,宁妃娘娘曾统领东宫。人家这老侯爷,也是正儿经的国舅爷。
“说呀!”郭英又是嗷唠一嗓子。
李景隆干笑两声,“您老别急呀!”
“再不说揍你!”王弼直接亮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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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拳虎视眈眈的老杀才,李景隆心确定,只要自己说不明白,这些人马上就要对他一顿老拳。别看他是国公,可爵位这玩意,对上这些杀才没用。
“说诸位糊涂,你们还不信!”
但李景隆更知道,这时候说话一定要有气势,不能怂,冷笑道,“你们的勋田就是天大的事了你们可知,为啥凌汉那老头敢跟皇爷叫板都皇庄,嚷嚷着收归朝廷,发给百姓!”
此话一说,众位军侯稍稍沉默下来。
稍微一深琢磨,就感觉有些不对味。臣们对他们勋贵开炮就罢了,怎么胆子包了天,敢跟皇爷掰扯皇庄,活得不耐烦了谁不知道,凤阳都因为有朱家祖坟在,是皇爷的心尖尖。
“哎!”郭英老侯爷又急道,“你这娃说话大喘气,急死谁”
“老侯爷稍安勿躁!”李景隆环视一周,在众人的包围下,小声道,“其实这事,背后也是皇太孙殿下的授意。而且呀,殿下早就跟陛下通过气了!”
众人愈发不解,曹震嚷嚷道,“既然皇爷殿下他们爷俩商量好了,为啥还让臣在殿上说再说了,这事和咱们勋田庄子有啥关系”
“景川侯,您老这急性子!您往深里琢磨琢磨!”
李景隆故意摇头,缓缓开口,“这次去都凤阳,是在下护驾跟着去的吧”
众人连连点头。
“殿下到了凤阳之后,发现凤阳一地,乃至半个淮西,田地基本都在皇庄和咱们这些勋贵手里。而百姓手里好地一点没有,有的都是长不出庄稼的坡地。”
“半个淮西的百姓,都在咱们这些勋贵们的庄子上当佃户。诸位,在下说句不好听的,您们也是穷人家出来的。佃户人家过得啥日子,不会不知道吧”
“尤其是殿下微服私访的时候,听百姓们说,一年到头不管年景,诸位的庄子上租子是一粒米都不能少。人家辛苦种一年,到头来还倒欠。日子过得都没诸位家的牲口好,您们绝对,殿下那仁厚的性子,心里能好受”
众人脸色微微变化,不复刚才那般汹涌的劲儿。
崇山侯李新想想,“那也和咱们没多大干系呀,种地交租天经地义。再说了,那些土地本就是咱们的功劳呀!”
“对呀,百姓穷,跟咱们也不相干。不能因为百姓穷,就赖咱们呀!”边上也有其他军侯爷嘟囔道。
“嘿嘿,诸位,你们说这话,自己心里信吗咱们这些勋贵,自然不屑去欺负佃户。可谁敢说,庄子上的管事的都干干净净!”
顿时,周围没人说话了。自古以来,豪门家奴仗势欺人乃是常态。
“这话,在下听听也就算了。真传到皇爷和殿下耳朵里,怎么想”李景隆又看看大伙,“这是不知进退,这是信口雌黄!”说着,他拍拍桌子,“诸位别忘了,平凉侯费聚,延安侯唐胜宗,永嘉侯朱亮祖等人的前车之鉴!”
“嘶!”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几位说是党附胡惟庸而死,其实到底什么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开国以来,因为残民之事被杀的勋贵,可不在少数。
“诸位再想想,殿下为何在凤阳只是待了几天,马上就回京了”李景隆又道,“按理说,殿下是不是该在凤阳多待几天,多走走多看看!”说到此处,李景隆信手捏过一枚毛豆,直接扔嘴里,再次小声道,“殿下心害怕呀!”
“说清楚!”定远侯王弼追问道。
“殿下怕,真查出你们什么丢人的事来!”李景隆道,“殿下怕,万一真有你们的佃户,跑到行在去告御状!诸位想想,真要闹出这等事,殿下是查还是不查”
“不查负了百姓,查吧,闹大了让老皇爷不高兴,谁保得住你们!殿下给咱们这些勋贵,擦屁股的事还少吗”
众人鸦雀无声,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