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郎是县城二十里外的一个村落的普通农户。
今年二十三岁,成了亲,有了娃,家里原本还有两亩薄田。
但,今年春天,老母亲生了一场病,花光了家里的钱,不得已又把田给卖了。
五月份的兵乱,圣驾还从利州通过,随行的人马,表面是王师,实则已经开始劫掠。
赵大郎所在的村子就遭了“**”,粮食被抢,钱财被夺。
唯一庆幸的,就是人还活着。
一场兵祸,让本就身陷绝境的赵家愈发的困顿。
家里断了粮,老母亲还病着,不得已,赵大郎只得借了印子钱。
他和妻子为了多赚钱,全都到县里来找活干。
饱一天饥一天,勉强活了下来,却还是要背负沉重的债务。
有的时候,赵大郎都有些绝望“要不,就把孩子卖了?他们跟着我们,也是要挨饿吃苦。”
把他们卖了,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赵大郎夫妻几次商量,几次犹豫,最终都是以夫妻俩抱头痛哭收尾。
“过一天算一天吧!等哪日若是连利息都还不上,再、再——”卖孩子也不迟。
赵大郎夫妇只能这么自我安慰,咬牙继续撑着。
这日清晨,夫妻俩安顿好家里,又跑去县里做活。
赵大郎给一个铺子搬运货物,每天能够有五个铜钱的工钱,中午还能管顿饭。
赵家娘子则是给人家洗衣服,或是去后厨洗洗涮涮,每天也能有三个铜钱,外加中午的一顿饭。
午饭,也都不是什么好饭,掺杂了麦麸、野菜的粗粮饼子,和一碗比刷锅水强不了多少的菜汤。
但,好歹能够吃个半饱,也不用耗费家里的粮食。
若是碰到主家生意好,或是有什么喜事,还能给加块肉。
两口子都舍不得吃,偷偷藏起来,拿回家里给老人、孩子。
日子真的很艰难,几乎看不到什么希望,夫妻俩还是咬牙撑着、熬着。
不过,今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赵大郎夫妇俩刚刚来到城门,就看到门口有人围着城门口的布告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出什么事了?不会又有乱兵吧?”
赵大郎看到这阵势,就有些心慌。
没办法,被吓坏了,也被抢怕了。
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官兵,比黑龙寨的山匪还有可怕。
毕竟那些山匪,凶残归凶残,可人家不对贫苦百姓下手。
也不会大白天的直接杀进村子里,明火执仗地抢劫!
两个月前遭受了一回兵祸,简直就是赵大郎等底层百姓的噩梦。
再度回想起来,他的心都忍不住的怦怦乱跳。
“应该不会吧!”
赵家娘子也一脸担心。
她赶忙挤进人群,找了个看着比较斯文的年轻人,略带讨好地问道“这位少郎君,这告示上写了啥子?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赵家娘子问的客气,那年轻人也愿意回答,“说起来,倒是一桩奇事。”
“龙门寨听说过没有?”
赵家娘子赶忙点头,“听说过!听说都是劫富济贫的侠盗!”
这样的山匪,对于有钱人来说,是贼子。
而对于贫苦百姓来说,那就是大侠。
虽然赵家娘子也没有得到过山寨的救济,但,大家都说他们是劫富济贫,那应该也不是恶人。
“你个妇道人家,还知道侠盗?”
年轻人笑了笑,继续道“龙门寨发了告示,说他们以后不再‘劫富’,要开工坊,要做生意。”
“对了,城里有个龙门商贸,就是龙门寨开办的。”
赵家娘子听了半天,还是有些疑惑,“就这?”
龙门寨改邪归正,这也只是它自家的事儿吧,没必要广而告之,也不会引来这么多人的围观、议论啊。
“当然不止这些。”
年轻人又看了眼告示,显然,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告示还说,他们的工坊缺少做工的人,准备招工。”
“啧!到底是山寨,里面住的都是山匪,他们自己说已经改正,可谁又能保证呢?”
“万一他们是挂羊头卖狗肉,故意把人骗去山里,想要趁机勒索财物——”
年轻人的防骗意识还非常高。
或者说,他压根儿就不信山匪能够改邪归正。
还招工?
关键是条件那么好,看着就像骗人的!
赵家娘子却笑了,“骗取财物?都要去做工,靠出卖苦力赚钱了,能掏得出‘赎金’?”
不得不说,赵家娘子虽然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