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君皱起了眉头。他听说过温煮雨这个名字。但他不明白就算是温煮雨要向李辰安示警为何不将消息直接送去云集别野,而是送到了李文厚的府上。李文厚许是看出了齐文君脸上的疑惑,又说了一句:“当年,温煮雨在父亲的府上……也就是而今我住的那地方,他在那呆了三年!”“我和他其实年岁相仿,只是那时候我已外放为官,三年中倒是回来过两次,所以见过。”“他是个极有智慧的人,就算是父亲也待他如上宾。”“想来,他是看在昔日父亲的情分上,也是希望我能和辰安相处得更好一些吧。”齐文君沉吟片刻,低声问了一句:“昭化三年冬,那孩子,当真是春甫先生抱走的么”李文厚倒是很快的回了这句话:“那时我在濮州上任,并不知道,家父也从来未曾提起。”齐文君顿时愈发疑惑。因为皇上没可能无缘无故的暗示李辰安就是皇长子!也因为如果李辰安不是皇长子,那皇上也不可能任由他羞辱了姬丞相。但如果温煮雨的这番示警是真的……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或者说,皇上究竟想要做什么呢一时间齐文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就只有等。等双蛟山之事发生之后,恐怕方能拨云见日知道此事分晓。…………皇宫后宫。百花宫。以前叫钟灵宫。后来丽贵妃住在了这里,这偌大宫殿的四季便有了百花盛开,于是这里就更名为了百花宫。丽贵妃穿着一身显得有些宽大的麻衣正在后花园的那一片美丽的菊园里。此刻她直起了腰,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撩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儿,这才转身走到了花园旁的小径上。将手里的小锄头递给了一名宫女,又从另一名宫女的手中接过了一条热腾腾的毛巾擦了擦脸,这才对等候在这里的三皇子宁知远说道:“不就是揍了姬丞相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宁知远一怔,躬身一礼:“母亲,这还不是大事”“若说是大事吧……他又没有拿刀子捅姬泰一刀。若说是小事吧,这影响却很坏。”丽贵妃抬步向前方的一处凉亭走去,宁知远跟在了后面。“你刚才说他这番举动实在莽撞,其实娘并不这么看。”“……娘是怎么看的”丽贵妃坐在了凉亭中,“娘倒是觉得李辰安这事,做的恰到好处!”“中秋夜,他丢了两个烟花将姬泰的书房给炸塌了。”“八月十九大朝会上,他将姬泰骂的吐血三升昏迷倒地。”“今日在御书房里,他又给了姬泰一拳……”“如此种种,无不是在表现着他的鲁莽,但你有没有仔细的去想过,他这样做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好处”宁知远愕然的张开了嘴,想了片刻,“立威”“这算是好处之一!”丽贵妃接过一宫女送来的一杯花茶,又道:“却不仅仅是立威,他这是在做给皇上看!”宁知远愈发惊讶,便听他的母妃又道:“事实上,他就算不是皇长子,他的立场也决定了他和姬泰一系势不两立!”“他的身上首先是定国侯府的烙印,而定国侯府本就和姬相一系不和,所以发生矛盾是迟早的事。”“与其迟,莫如早,又正好皇上暗示了他的身份,他正好借着这一身份将双方的矛盾激发开来。”“他干的这些事,会令朝中所有的文武大臣惧怕于他,也会让这些大臣们心里升起对姬相的担忧……或者说是产生隔阂。”“都是些墙头草,莫要看他们这些年对姬泰卑躬屈膝点头哈腰,若是真有人拿了刀要伐了这颗树……他们跑的比谁都要快!”“所以,这无形之中就削了姬泰的势,让那些大臣们不敢和姬泰再紧紧的抱成一团。”“而他在那些清廉的官员心里,在宁国所有的百姓心里,却成为了英雄一般的存在!”丽贵妃喝了一口茶,沉吟片刻又道:“莫要忘记,他还有谏议大夫这么个官儿。”“离间了那些大臣之后,他便可以利用这个官职来一个个收拾他们。”“监察司那地方,工部正在清理,是奉的李辰安的命令!”“那院子里的草已被悉数除去,那些宫殿也正在修缮……那地方,恐怕不日就会成为朝中最光鲜之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监察司将因他而重新走入所有人的视线,并且,监察司的第一刀,一定会落在姬泰的头上!”宁知远脑子里这才有了一个轮廓。这李辰安,是步步为营,他并不是莽撞而为!他和姬泰针锋相对,是一箭三雕之举!这位皇兄,当真不简单啊!“你依旧好生习你的武,这些事,与你无关。”丽贵妃放下茶盏,抬眼又看向了夕阳。“无论是李辰安做出了怎样的惊人之举,这些都不重要。”“姬泰这颗老树,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伐倒的。”“毕竟你父皇并没有下旨宣布李辰安他就是皇长子!”宁知远此时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他究竟是不是皇长子”丽贵妃微微一笑,“昭化三年冬那件事迷雾重重,娘也不清楚就里。但姬泰已派人去了广陵城,他毕竟在广陵城生活了那么些年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他究竟是十七岁还是二十岁,这件事……很快就会见分晓。”“李辰安而今所做的这些事,都是建立在他是皇长子这一身份之上,若他并不是……”丽贵妃脸上的笑意徐徐收敛,“你依旧还是得和他处好关系。”“……不是应该疏远么”“听娘的话,上次他没有去赴约,是因为那晚他去了齐国公府。”“你大可以直接去皇城司,也或者过些天他搬至梅园,你直接去梅园和他一见!”“他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将你拒之门外!”“你且回去,娘呆会回娘家一趟。”…………夕阳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