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客厅一切如旧:正前方是一张棕红色带着条纹的方桌,被钟点工擦得一尘不染。方桌右边靠墙是一套棕红色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依然照例摆着女主人喜爱的黄玫瑰。
客厅整洁而又大方,显示出女主人干净整洁的性格。即使房屋的素雅令人赏心悦目,但雨嫣的心情依然如坠入深渊的羔羊,绝望而又孤独。她深深地把身子缩在沙发里,她觉得一切恍然如梦。那天不是还在参加姐姐的婚礼吗?怎么现在一切就像风过无痕似的无影无踪了?
“呸呸呸!姐姐姐夫还好好的在一起,我怎么能说这种话!”
酒驾的肇事面包车司机当时就魂归离恨天了,姐夫周易乾虽然性命无忧,但碎玻璃却划破了眼角膜,医生的话如今依然响在雨嫣的心头,她痛入肺腑,“没有合适的眼角膜捐赠者,也许过一段时间会有,也许还要等几年,也许……”
在她对面的方莉仍然絮絮叨叨地边埋怨边抹泪。几天来,她一直如祥林嫂似的重复着那几句话:“我一直说要选个黄道吉日,你们偏不信邪,日历上说那天不宜嫁娶……”
“伯母”,事故中唯一幸运的只擦破了点儿皮的姐姐慕容雨芊打破了方莉的话︰“天灾人祸本是人无法改变的,也防不胜防的。”
“伯母?”方莉咬了咬牙,视线更是一片模糊,然后回过头来,锐利的盯着她,“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伯母?连妈都不叫?叫伯母是什么意思?”这双眼光如刀子般尖利,“你……是要悔婚吗?”
“不是还没到民政局办手续吗?”雨芊在她的逼视下,竟有些瑟缩了。回答得话语也充满了连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无力感︰“没有合法手续的婚姻,好像法律上不承认吧?”
“难道?”方莉打断了她,急急的说︰“五年的感情也能用法律衡量吗?”
“那婚姻呢?婚姻是一辈子的赌注﹐如果易坤嫁给一个……一个瞎子,伯母您是否会对她提感情?”
方莉像是受到了某种严厉的打击,苍白的脸色愈发变得像纸一样白。几天来,这个残酷的事实一直使她痛苦万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她曾经挺拔潇洒、风度翩翩的儿子,如今他在别人眼里竟然是个残废了吗?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大概就是残废了!残废!瞎子!多么恐怖的字眼!
她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腿像灌了铅似的发软无力。是的,一个废了的人还有资格谈感情吗?
片刻,她再次开口,开口时,话语己明显弱了下来。带着恳切,她将做母亲的尊严抛在了脚下,只为了她可怜的儿子。
“雨芊,你能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吗?我想请你留下来,你提出条件吧。”她几乎用哀求的语气,“比如,我再多给些财礼,或者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如果我说,想要你所有的财产和这所房屋的所有权呢?”
“你知道,我和易乾他爸已经是风独残年了,我们必需需要一部分的养老金。”方莉有些困难地说:“我可以给你拿出二十万元的补偿金,或者还可以给你一部分首饰。”
“你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吧?伯母都不能答应的条件,我为什么要答应呢?”
方莉似乎在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然后,她猛的甩了甩头,咬了咬牙,用不顾一切的语气说:“如果,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你便答应留下来。好吧,你把所有的财产都拿去!”
“妈,你干什么!”一旁的周易坤跳了起来,她用哀伤的眼神凝视着雨芊仍然漂亮的面孔:“你看不出她这是在有意为难吗?一个人的心如果变了,人即使留下来了,对于哥来说,今后会有幸福吗?”
“感情不是钱能买到的,如果用金钱就可以换的话,感情也太不值钱了!”周平,也就是周易乾兄妹的父亲,一位有骨气的老中医。他用审视地眼光看着雨芊慢慢地说:“而且,你不觉得钱也是一种侮辱吗?”
雨芊的脸上泛上了一层尴尬的红晕,她并不是一个坏女孩。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一种什么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竟谈到了钱。在她看来,这场婚姻结成的时候,也是充满茅盾的。或许,也存在一些虚荣心。是了,一定是因为那个男人太完美了,而自己也同样完美,她只是觉得他们应该是天生的一对。她一向是天之骄女,把人生看得如此完美,怎么会让人认为她是贪慕虚荣的呢?
“对不起,伯父伯母。”她一迭连声地说:“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对,更不应该拿钱与婚姻做交换。”她忽然像变了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站在那儿。此时,她显得孤独无依,显得不知所措,“我只是想……我大概只是想逃吧!说实话,易乾变成这个样子,我也很难过。但是,我说了可能你们会不信,我丝毫没有一丝因为他瞎了残废了而看轻他。是我自己没有信心,我害怕!你们也知道,我甚至连大学都没毕业,还有一年才能走出校门。我害怕!”她因内心强烈的恐惧,肩膀在轻微地颤抖,“我以前可能把人生看得过于完美了。我……我想我是太脆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