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像是没瞧见卓氏落泪似的，他退出去开方子，屋里就只剩下尹贵跟卓氏两人。
卓氏默默垂泪。
尹贵劝道：“你别哭啊，大夫说你不能忧思。”
“我……我对不住你，这事儿是我的过错。”
“你若不愿意跟我过，等你好了我就跟你和离。”
卓氏冷笑：“我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你，如今新人成了旧人，你便如扔抹布般把我扔掉。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救我？
左右这条命没了就没了，总比一次次地给你这般糟践强！”
别看尹贵是个里长，在外头不管啥都能拿能扛，搁女人面前却像换了个人儿似的，嘴笨得很。
他慌忙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对不住你，而且我心里的确是有她，我怕你日后跟着我受委屈。
你若不想和离那就不和离……”
“便宜你占了，道理你也占了，尹贵，你真的好狠的心！”卓氏扯了薄被把自己的脸遮掩了起来，被子下头传来伤心的呜咽声。
“你别哭了好不好，我求你了！”尹贵更着急了，急得在床边儿转圈圈儿。
“你都说了，跟着你要受委屈，往后你要给我委屈受，还不让人哭？”
“我且看明白了，不管以前出身再高贵，一旦落魄……就有无数人来踩着你，哪怕，哪怕是枕边人也没将你当个人！”
“老天可见，我真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尹贵觉得自己个儿说啥都是错，他真不知该怎么劝了。
“总之，这都是我的错，你若不愿意跟我过，我们就和离，你放心，即便是和离我也会安排好你，必定不让你被别人欺负。
你若想跟我过日子，往后我会对你好的，不会让你受委屈！”尹贵咬牙道。
卓氏把被子扯下去，她已经哭红的眼盯着尹贵：“我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你，和离了又能去哪儿？破了身子的人再嫁能嫁什么好人家？你能怎么护住我？”
尹贵想了想也是，但凡有点儿家底的男人都不愿意要二婚头的女人，他道：“那你跟着我，往后我尽量让你过好日子。”
“你心里想着先太太，当个宠物将我养家里就完事儿了，每日三餐不断，四季衣裳不断，但不管是人还是心都不在我身上。
你是不是这么打算的？”
尹贵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他想说养个女人不过是多张嘴的事情，但是要他跟女人过夫妻生活，他心里会觉得对不起赵心婉。
“若是你打定主意让我守活寡，那还是给我准备棺材吧，好歹我也嫁进来了，死了也能受老尹家后辈们的香火。
嫁人啊，哪个女人不想自己嫁的男人把自己放在心上？
我若只是想图个吃饱穿暖，尹贵，虽然我是罪臣之女，但真不用嫁给你就能靠着自己过上那样的日子。
不说别的，琴棋书画没有我不精通的，便是去谁家给姑娘们当女夫子，我也能富足安乐地过一辈子。
凭什么，因着你的一己之私，要让我受如此的侮辱，如此的折磨？”
尹贵被卓氏的质问堵得说不出话来，卓氏悲戚一声，道：“给我准备后事吧。”
“我答应你，好好待你，我们跟平常夫妻那般过日子，只是你也知道，她才去不久，要让我立刻忘了她也是不能的。
不不，以后我也不会忘了她，但是我尽量，尽量在心里给你腾一个位置。”
“真的？”卓氏哽咽着问道，原本灰蒙蒙的双眸忽然有了光亮。
尹贵艰难点头：“真的！”
卓氏破涕为笑：“若是夫君跟妾说，一定会忘记先夫人的，妾会觉得夫君薄情。
妾其实真的要求不多，只求在夫君心里有一点点的位置就好了。”目的一达到，卓氏说话的语气以及自称就都变了，从咄咄逼人变得温柔贤淑。
“你好好养病。”卓氏越是这般，尹贵越觉得自己混蛋，他几乎是逃出房门的。
卓氏说得没错，她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自己，那床单上的血可不能作伪。
而且，他是醉了，但也是有记忆的。
夫妻敦伦的时候喊阿婉的名字，确实是太伤人了。
他就不该喝那么多的酒，哎，醉酒误事儿啊。
尹贵原本的打算就是不入洞房，然后想法子跟卓氏商量，他们先做面儿上的夫妻，哪知道这酒一喝多就……
而且卓氏的样貌虽然比不上赵氏，但是摸着良心说，就是县太爷也娶不到这样事儿的媳妇。
更别说他这个小小的里长。
到底是他对不住人。
瞧着尹贵落荒而逃的背影，卓氏收了眼泪，闭上眼睛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
尹贵太单纯了，真是毫不费力地就骗住了他，是个忠厚老实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