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小心翼翼的复述今日在开封府三法司审案的过程。
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发虚的,尤其看到赵佶的态度,很明显是对这次判罚不满。
可这怪三法司吗?是那个小子自己没有任何辩驳的。
等等……那小子不会早就够上皇帝了吧?
刑部尚书心中越来越不安,等他将案件过程全部复述完毕。
赵佶淡漠的看他一眼,询问道:“他为什么杀人?”
嘶!
为什么杀人,他没说啊,我们问了,他不愿意开口。
“这……”
赵佶冷着脸:“你没查过?你刑部尚书这些东西不查清楚就判罚了?”
“蔡京,你来说!”
御史中丞蔡京忙不迭出列,抱拳道:“启奏陛下,案犯杀人,是因为苦主的未婚妻在葬礼上和邻村男子偷情,其孤寡老母撞破,竟活活气死,是以案犯忍无可忍暴起杀人。”
同样的案子,不同的说法,形成的结果截然不同。
在刑部的口述中,陈宁就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但在蔡京口中,陈宁却成了英雄。
蔡京不忘补充道:“那苦主是西北的厢军,在营救被困折家军中了埋伏牺牲。”
这话说出来,案子性质又变了。
百官们交头接耳,脸色也渐渐开始同情、愤慨起来。
赵佶再看刑部尚书,询问道:“这些你没查过?”
刑部尚书低着头,不敢说话。
蔡京继续道:“案犯还有一纸状告,状告当今左相……章惇!”
此言一出,整个宣政殿倏地安静,落针可闻,所有高层面色巨变,纷纷将目光投向章惇。
韩忠彦倒吸凉气。
疯了!
那臭小子,现在还是杀人犯啊?他居然还敢状告章惇?
章惇双目微微闭了起来,淡漠的面皮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赵佶愠怒道:“他状告什么章相?大胆!你说说什么原因!”
蔡京道:“他说替天下厢军状告章惇……”
章惇古波不惊的面皮,微微抽了抽。
当蔡京将厢军军费被裁减,地方厢军对朝廷不满等全部说出来后,章惇开始冷汗涔涔。
他此时不得不出列,再也站不住了。
章惇黑着脸,怒斥道:“一派胡言!本相是在为朝廷削减军费!”
蔡京沉默一下,道:“地方边军大都厢军组成,若他们不在戍守边疆,当如何?”
“如今厢军已在地方不满朝廷,隐有哗变之可能,此事章相可曾想过对策?”
章惇厉声道:“自皇宋开国以来,禁军便是边塞对垒的重要组成力量。”
蔡京笑道:“看来章相依旧没将大宋百万厢军放在眼中。”
章惇怒道:“我没这个意思。”
他现在身躯已经开始哆嗦起来,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蔡京这个疯狗。
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开始咬自己了?
可不等章惇多说什么,侍御史陈灌出列,抱拳对赵佶道:“启奏陛下。”
“臣弹劾章惇前朝废孟皇后案,一介臣子,插手皇室私事,此乃弄权之举,其有不臣之心,请陛下严查!”
章惇惊愕的看着陈灌,指着他道:“陈叔大!你是老夫一手提拔上来的!”
章惇真的怒急了,他真没想到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人,现在居然会倒戈相向。
陈灌淡淡的道:“下官并不结党,也不是任何人之朋党,下官就事论事。”
“绍圣三年,汝以孟皇后是高太后所立,于后宫兴起狱案,假托邪门旁道,废掉孟皇后,让孟皇后居住瑶华宫……一桩桩罪行,罄竹难书,是也不是?”
章惇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没想到几年前的案子,现在居然又被人翻出来了。
这些事是他所为,孟皇后也是他借用巫蛊废掉的。
可那是因为哲宗本身就不喜孟皇后,是哲宗皇帝想要改立刘妃为后,他不过是附和哲宗罢了。
陈师锡此时也站了出来,抱拳道:“启奏陛下,今年四月,先帝灵柩下葬,途遇大雨,章惇负责运送灵柩,足让先帝灵柩困于泥泞一夜,其对先帝不恭不敬,臣祈求陛下罢黜章惇,其不配成为百官首揆!”
章惇胡须乱颤,因为陈师锡这名台谏官,也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
看着如今朝堂上墙推众人倒,章惇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无力,偌大的朝堂,竟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
当初大家都推他为改革派领袖,如今出了事,朝堂上却如此安静!
倒不是其他人不想出来替章惇说话,实在是台谏官们拿出来的这些证据,都有凭有据,谁出列替章惇说话,这不成为章惇的同党了吗?
他们要为自己未来前途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