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家长会,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害怕的,剩下的一小部分就算是不害怕也会觉得难为情。白县一中不是没有办过家长会,但都是各个班级的班主任自己组织,像是这样规模大的家长会还是第一次。
刚确定好开家长会的时间,高二理科一班就炸开了锅。
“完了完了,我这次考差了!”
“学校怎么不早点说开家长会的事啊,要是早点说,我一定会好好复习的。”
“学校是不是有病啊,开家长会有什么用……”
……
当然也有一部分学生沉默着去找老师说明问题。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白老师对班上大部分同学的情况都已经了解。当然,学校说是开家长会,但是要想做到家长全部到齐还是不可能的。
家庭特殊的孩子不是一个两个,农村大范围的贫困学生心理也要考虑在内。
最后统计下来,占据数量六七成的县城家长都会来参加,剩下的农村家长里,除开老师要求必须到的家长,其余家长可以视情况而定来不来。
元栋在分班之后,名次从摸底的年级二十多名,提升到目前的年级第二十名。这个成绩已经接近了上辈子他的最后排名,也让元栋在学业上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所以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时候,元栋并不意外,上辈子这个时候,老师也找了他。问的是他愿不愿意让父母来参加家长会。
元栋上辈子选择了不请,那时候他太自卑,也太孤僻,总觉得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来了都会丢人,他那颗敏感的自尊心,承受不起旁人的指指点点。
想着上辈子的事,元栋在班主任面前出了神。
班主任是一位年级不很大的老师,他和颜悦色对元栋说道:“你好好考虑,我觉得是最好让你家长来一次。你的成绩在班里很稳定,一直都是第一名,当然我知道你是因为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意外才来到这个班级,但你的学习经验对同学们也许会很有帮助,其他家长或许也想听听你父母的一些经验……”
元栋略一怔忪,是啊,他现在是班级第一了。
他沉默片刻,没有如上辈子一样拒绝,而是低声说道:“我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期中考试的成绩早就张贴在外面,学校张贴的顺序是文理对照。一张纸上,左边是理科排名,右边是文科排名。
元栋去看自己名次时候,压根不用刻意去找,就能看见左上比他高了两名的大姐。
大姐这次考了十八名的名次,比他二十名还高出两名。
元栋当时揉了揉眼睛,确认那的的确确是大姐的成绩后,他久久无言。
别人不知道,只看到大姐持续的进步,而他是知道的,上辈子大姐早就放下书本几十年。那几十年中,大姐一直在打工和摆地摊,再也没有接触过任何和高中知识有关的东西。
几十年的时光横亘其中,大姐居然能奋力一搏,让元栋内心升起
一股恐惧。
如果说以前对于大姐,他只是愧疚,后来是怨怼,觉得大姐总是抓着过去不放,那么现在,他对大姐的观感只有一个。
那就是恐惧。
大姐前进的每一步,都是对他的嘲笑。
她甚至不用来自己面前炫耀,只用那一次次前进的名次就打了他的脸。
元栋紧握着手中的笔,笔下不自觉的抄写着习题,他一直沉默到周末,进了家门之后还挂在脸上。
赵换娣还以为他在学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问也不敢问,只一个劲的劝他吃点东西。家中的伙食算不上好,馒头配上腌的白菜丝,还有一碟子炒土豆。
元栋机械的吃着饭,看向陪在边上缝衣服的赵换娣。
又到了快下粉的时候了,可元家里腾不出人手来。赵换娣体力不行,只有元德发一个劳力,就算是让元柳和元芹都回来,也没有人家愿意跟他们搭伙。一个壮劳力带两个小的,怎么都不划算。
因此天气一冷,地里的活一松散,元德发和赵换娣就闲了下来。闲下来之后,家里彻底没了进项。
如果说有什么好消息,那就是元芹在这个月终于转成了临时工。
地毯厂今年本说不再招临时工了,但突然有个南方的大单来,一下子把原本萧条的地毯厂盘活了。元芹就赶上这波东风,对方要的订单需要在二个月内交付,地毯厂只能大批量的招了几十个临时工,元芹年龄本不够,但家里给她改了户口本的年龄,她只花了一百块就进了厂子。
如今元芹一个月能拿六十块钱的工资,她往家里交四十五,虽然紧巴,但也足够撑起一家人的生活。
赵换娣摸不到钱,元德发现在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彻底不再信任她。
元柳元栋上学,元芹上班,就连元梁也去了学校,如今家里只有自己跟男人,赵换娣的声量下去不少,至少不再总是恶声恶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