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每天都在和不同的人一见如故,卖猪肉的屠夫,您说他有趣,带着妹妹乞讨的乞丐,您说他有趣。
大户人家的通房丫鬟,您也说她有趣,这世上,就没有先生觉得不有趣的人。”
即便被童子调侃了,老先生也是笑眯眯的。
白色的山羊胡子撇成八字状,脾气很好道。
“可是他们,真的都很有趣呀。”
童子:“先生,到了。”
马车才刚刚停下,一直站在门外等待的人便立刻迎了上来,恭敬中带着几分热忱。
“恭迎五柳先生。”
这人正是方太傅。
若姜佑希在此,一定会觉得惊讶。
在她面前的方太傅,永远的昂首挺胸,背脊挺直,嘴角一撇,就有一大堆教训人的话出来。
但此时此刻的方太傅,却十分恭敬,嘴角勾得要与太阳肩并肩,颇有几分信徒看见神佛的狂热。
他曾经也在白鹿书院读过书。
但他运气不好。
读书那年,五柳先生说自己今年不宜收徒,只能拜了另一个老师。
真论起来,五柳先生应当是他的师祖了。
五柳先生拒绝他的搀扶,自己麻溜地跳下了马车。
“小方呀,你怎么又老了?不如老夫哈哈,驻颜有术。”
被调侃了,敏感体质的方太傅竟然不生气。
苦笑一声。
“说来话长,我倒是羡慕师祖,无官无职,逍遥自在。”
方府还有许多文人墨客。
都站在门外迎接。
本来方太傅是没指望能请动这位师祖的,谁知道五柳先生突然要来。
在文人士子的眼里,五柳先生就相当于道教的三清祖师,西方佛教的如来佛祖,水帘洞里的美猴王。
他许久没有参加了文人的座谈会了。
如今突然一来,在场的人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有人问:“先生为何忽然来姜国?”
五柳先生也笑眯眯地回答:“被人请来的。”
“听你刚才的语气,似乎在朝中为官,对你来说颇为难熬?”
方太傅苦笑着摇头。
“自明德皇帝故去后,这朝廷的风气……唉~师祖可听说过近日之事?”
五柳先生:“说的是你能力不行,教不了金銮殿上的九五至尊,被人轰出来的那件事?”
方太傅一顿:“这…外头是这么传的?”
五柳先生:“看来是真的了。”
方太傅觉得冤枉极了。
“当上太傅以来,我兢兢业业,从未懈怠,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把当今陛下培养成当世明君,时时劝谏,怎么又是我的错了呢?”
“哦~原来你是想让大家跟着你,一起批判姜帝。”
五柳先生淡然道。
“大丈夫扭扭捏捏,何不直言?”
方太傅被说得抬不起头。
若换一个人批评他,他一定会狠狠地呸在那人的脸上,将人扔出去。
可这人是五柳先生,他的祖师爷……
“师祖认为,女子为帝,是好事还是坏事?”
五柳先生:“自然是好事。”
方太傅:“好事?”
“当然是好事。”
五柳先生淡淡地重复了一句。
“新人新气象,一个无趣的王朝,自然要注入新鲜的血液,说不定会引起不可思议的改变。”
方太傅:“您又怎知,这改变是好是坏?”
总之他认为,一定是坏的。
武昭皇帝上位,杀了多少皇室宗亲,又抄了多少官员满门?
当今这位年纪不大,却也表露出了残酷的本相。
听说还去了青楼,一看便是好色之君。
如此下去,皇朝危矣。
他想过趁着姜佑希年纪还小,循循善诱教化之。
但朽木实在不可雕。
他教学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顽劣的孩童。
说不定皇朝就会在这一代终结。
宫里出来后,方太傅憋了一肚子的气,免不了要找人诉说。
他又一向好面子,不愿意让别人觉得是自己的能力问题,话里话外,都曾感慨学生顽劣。
如今京城关于皇帝顽劣的流言,方太傅也占了一些功劳。
可五柳先生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有人请我出山,教一个孩子,出行之前,我为自己卜过一卦。”
众人坐直。
五柳先生样样皆绝,样样都做到了精通,可占卜,却是世间翘楚。
迄今为止,百卦百灵。
方太傅也忍不住问:“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