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条一次又一次落在他的脊背上。
强忍了两下重击,秦厉学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若真有不可赦之过,父亲对他施以家法,他无话可说,无怨无悔。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做,父亲是疯了不成?
秦厉学眼疾手快,抓住了即将落在背上的竹条,想和父亲谈一谈。
秦御史见状,惊愕之色溢于言表。
“你……你还敢反抗?好,好好,逆子!今日,我定要让你明白何为规矩,何为家训!”秦御史气得吹胡子瞪眼。
然而秦厉学年轻力壮,竹条在他手中,似顽石般难以撼动。秦御史用力拽了几下,竟是没把竹条抢回来。
秦御史面皮颤动一下,感觉很没面子。他目光环顾四周,要再找一件家法教训儿子。
秦厉学连忙制止了他。
他深知父亲的脾性,只好强忍下怒气,软下声音道:“爹,孩儿自幼至今,何曾有逃脱过您的责罚?但您打我,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秦御史气笑了,“是,正是因你从不逃避,我才错以为你懂事知礼,被你的表象欺骗了。”
他猛然伸出手指,直指秦厉学的鼻尖,“此事已传遍朝野,作为你的父亲,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堂堂男儿,学什么不好,偏要去给别人做……”
秦御史额前青筋根根暴起,他鼻翼翕动,内心极度不平静。
“……偏要去给别人做狗!”
喊出这句话,秦御史的脸皮挂不住了。
羞耻与愤怒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一片难以言喻的空洞与疲惫。
他曾自诩于教子有方,未料却教出这么一个败坏门风的东西。
……做狗?
听完秦御史的这句话,秦厉学顿时错愕,“孩儿在朝堂之上,向来秉持公正,未曾有丝毫结党营私之行,更未依附于任何世家门阀之下。”
“——可是哪里有了误会?”
秦御史冷笑地重复,“误会?”
秦厉学跪直了身体,“儿一路仕途,全凭自身才学与勤勉,未曾借他人之力以谋升迁。父亲,您切莫听了小人之言啊!”
秦御史怒其不争,“你当我年迈昏聩,不辨是非吗?宫里都传遍了,每个娘娘都看见了你写的……”
说到此处,秦御史已是哑然。
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有给他人做狗的癖好……
秦御史最后看了秦厉学一眼,目光中混合了失望、痛心与不解。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苍凉:“罢了,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且自行去向你的妻子问个明白吧。别去问你母亲,她知道这事以后,已经是没脸见人了!”
……
秦厉学脸色阴沉。
他素来不惧流言。但流言愈闹愈大,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公务。
他一直想向邬情寻个明白。
然而邬情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根本找不到人。一连数日,无论是上书房,还是养心殿,都没有她的踪迹。
问起旁人来,只说是吉贵人惹恼了太后,一直在屋中诚心悔过。
直至太后寿宴之日,秦厉学方得一线契机。
他没资格进入慈宁宫,只能立于宫道一侧,远远地等邬情靠近。
邬情今日打扮得极其正式,是他从未见过的艳丽。
看到他,邬情微微挑起眉,让锦绣先行退到一边,给二人留下谈话的空间。
秦厉学直截了当地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邬情反问。
秦厉学紧抿薄唇,心中五味杂陈,“我对你……情深意重,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他看清了,那几张字谜,分明就是邬情给他设下的局。这些日子里的温柔小意,皆是蒙蔽他双眼的武器。
邬情双手揣兜里,“我干嘛了?我好心帮你治疗心疾,反而成我的不是了?”
“你要怪,也该怪乔潇姑娘把事情抖了出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病?”秦厉学压着怒火道。
邬情指尖轻叩自己额侧,低语道:“秦大人,恋爱脑,得治啊。你不会真觉得……我如今还能看得上你吧?”
说罢,邬情挑剔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回,嘴角提起嘲讽的弧度。
秦厉学面色微变,正欲发作,却见邬情轻轻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秦大人,这里是慈宁宫前,您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吧。”
秦厉学冷哼一声,目光死死钉在邬情的脸上,“此事,我记下了。”
他是君子,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女子争执得面红耳赤,失了风度。
闻言,邬情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非但不惧,反而笑得扶额。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