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坤宁宫出来,李端锦望着外面蓝蓝的天空,心里仿佛特别广阔,他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
昨夜思考了一夜,有些事该做了,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快刀斩乱麻稳定后院,才能腾出手来理顺攸县之事,防范北戎。
“摆驾慈宁宫。”
此时,太后正听着宫人讲述陛下对林家的细心,不但将林家人留在宫里过夜,还陪着一起用膳,想到他们最近一次一起用膳还是为了给她补过寿辰,但那次因当初揭穿陛下对她的欺骗而不欢而散。
她和陛下是亲母子,但现在两人却越行越远,想到此,太后就心酸不已。
“主子,陛下来了。”静巧来禀。
太后还在生气,随口道,“不见。”
这句话正巧被正要进来的李端锦听个正着,李端锦摆手,对宫人吩咐道,“都下去吧。”
静怡、静巧等人看了看太后,也希望母子二人能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带着所有宫人默默退了下去。
殿里只剩下太后和李端锦,李端锦在太后对面坐下来,问道,“母后因何生气?”
太后本是用后脑勺对着李端锦,见他有此一问,气不打一处来,转头数落道,“陛下这么能耐难道还不知道哀家生什么气?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收服郭德鲁的?”
郭德鲁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太后于他有知遇之恩,还曾救过他的命,郭德鲁发过誓,这辈子一定效忠太后。
太后明明交代郭德鲁,没有她的口谕,不能让李端锦出来,但见陛下没事人一样去坤宁宫,又来慈宁宫,分明是郭德鲁不把她的旨意放在眼里。
这说明,太后现在已名存实亡,无法掌控后宫,更别说现在陛下还和她对着干。
“儿臣亲政六年,若连皇宫都无法掌控何谈掌大同万里疆域?”李端锦淡淡地说,“母后自小教导儿臣帝王之术,郭德鲁这样的内侍监,自然是谁能掌他生杀大权,他就听谁的。”
“母后以为朕这么做是和您对抗吗?”李端锦问道,“恰恰相反,我是为了母后的声誉以及大同的安危。”
不过是惩罚一下不听话的儿子,还能上升到大同安危的高度?太后不悦地扭头。
“母后可知,大同现在内忧外患,外有北戎虎视眈眈,在边境陈兵20万,其目的昭然可揭,内有攸县内乱,还有谋朝篡位者在暗中助纣为虐。前有百年难遇的暴雨后有灾难性的瘟疫横行,如今的大同情势岌岌可危,一个不好,皇朝覆灭,江山易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后神色紧绷,面上虽力持淡定,但心里已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早已不问政事,只图清闲,直到今天才知道大同如今这般艰难。
“儿臣从来都很感激母后的教导,没有母后就没有儿臣的今日。所以,母亲的要求,儿臣会尽全力达成,母亲的想法,儿臣会尽全力实现,母亲的喜欢,儿臣会尽全力遵循。儿臣……没有自己,只有母亲。”
太后回想起李端锦小时候,课业很辛苦,他却咬牙受着,从没在她面前喊过苦,即便是大冬天下着大雪,也坚持卯时起。
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猫,缠着她想要准备他养一只,那可能是他第一次向她撒娇,但她还是拒绝了,被拒绝后李端锦没有大吵大闹,从此再也不提养猫。
自从教会李端锦处理政务,之后他便尽职尽责批改,刚刚接手那阵子经常忙到深夜。
太后也深以为有个十分称心的儿子而自豪,全然没想到那是李端锦压抑了自己的结果。
“自从遇到皇后,儿臣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这一次,儿臣想为自己活一次。”
太后终于动容,面上有内疚也有亏欠,手指颤抖着显示出内心极不平静。这么多年,这是李端锦第一次这么向他剖析自己的内心。
“大同身处险境,儿臣恨不得所有时间都用来处理政务,皇后为帮儿臣请动赵佗护送太医去攸县,感染了瘟疫,于情于理儿臣都要护她周全。”
“但儿臣夹在她和您之间左右为难,不得安眠。母后,请您心疼心疼儿臣,您和她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我谁都不想失去。”李端锦起身来到太后跟前,蹲下身,想去牵太后的手,又克制住了。
太后转过身来,看着蹲在身边的李端锦,像是回到了他小时候,颤巍巍的手轻抚李端锦头上的发,动作十分温柔,面色柔和。
太后愧疚的声音响起,“母后令你为难了。”
李端锦将头放在太后膝上,感受着久违的母爱,“您是我的母后,永远是我最爱的人。”
太后眼眶酸涩,流下泪来,“哀家……母后只是怕,怕你重蹈先皇覆辙,那时候,可没有林延亭了,谁来守护大同的社稷。”
李端锦抬头,为太后拭去眼泪,“儿子自己会守护的,母后放心,不出一年,您就能抱上孙儿。”
太后没好气瞪他一眼,破涕为笑,“孙女早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