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中,只听见远处假山流水潺潺的声音。
裴之玄目光忍不住落回沈云娇身上。
她今日穿一件浅绿色的百褶裙,簪一支粉色掩鬓,耳上带着青色玉坠。
夏日树叶斑驳的光影落在了她那莹白的肌肤上,摇曳出一片涟漪。
裴之玄从前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同窗们能记住他们的夫人戴什么首饰,喜欢穿什么衣服。
直到此时,他才恍惚发现,原来深深爱上一个人,是刻骨铭心到连她的发丝都想牢牢记住。
之前那个对情爱不屑一顾,一心只想扎根官场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我很好奇,你这样子做,不会觉得对不起方紫玉吗?她可是全心全意待你的。”沈云娇抬眸,冷冷地看着他,“裴之玄,你知道吗,其实你天生薄情寡义。在我跟在你后面跑的时候,你将我真心践踏在脚下,当你如愿可以跟方紫玉双宿双栖甜甜美美的时候,又想要吃回头草。”
“你这种男人,真是令我恶心。”
沈云娇的话刺痛了裴之玄。
他的胸口气血翻腾,喉头泛腥,正想开口解释时,一股鲜血忽地控制不住从喉头涌出。
即便如此,他还是开口试图辩解道,“不是的,沈云娇,你听我说。”
沈云娇看到眼前本来毫无异常的男人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时,一下子被吓蒙了。
不会吧?
被她说到吐血了?
“姑娘,嬷嬷准备菊——啊!”扶夏看到眼前一幕,吓得惊叫一声,“世子、世子怎么吐血了?”
”扶夏,快把库房里的药箱拿来。“沈云娇迅速转身跟扶夏吩咐道。
她猜想,裴之玄上次替自己受的沈云墨那一刀,估计到现在还没痊愈。
哎。
该救的时候还是得救。
更别说裴之玄还是为自己而受的伤。
"你、你快随我来房里吧,我帮你重新看下背上的伤口。"沈云娇微微蹙眉催促道。
可当她转身之际,裴之玄却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扯住了她的衣袖。
这时候,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淌下,平白增添了一丝悲凉。
"云娇,我不是无情之人。"
"在回到裴家的那一天,你与我拌嘴,故意惹我生气时,我便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你。"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方紫玉,也从来没有碰过她,我对她只有感激之情。"
"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说完这些话,裴之玄并没有跟着沈云娇进房。
反而他往后退开了一大步,如玉般俊颜有着几分悲色,他勉强一笑,"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该走了。"
裴之玄想,沈云娇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长茧了吧。
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如此卑微。
像个被抛弃的失意人般,固执等待自己伴侣回心转意。
可裴之玄再卑微,也不愿用自己的伤势来博沈云娇的一丝可怜。
"你好好照顾自己。"
费力说完这句话后,裴之玄落寞一笑,踉跄转身,留给沈云娇一个寂寥的背影。
"等等。"
沈云娇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在我这里吐了血,万一出门在府外就晕了怎么办?难不成你想让外头的人误会沈府是个什么险恶的地方?"
“你还是随我进房看看吧。”
最终沈云娇还是将裴之玄带进了房内。
片刻后扶夏提着一个描金檀木盒进来。
沈云娇接过医药箱,冲裴之玄扬了扬下巴,"坐吧。"
裴之玄垂下眼眸,乖乖地拉开青藤黄花梨椅,坐在了沈云娇的面前。。
"将上衣脱一半,我看看伤口的情况如何?"沈云娇说这话时,语调并未有任何变化。
可裴之玄却犹豫了。
他怕那满身斑驳的伤口,会吓到眼前的人儿。
"裴之玄。"
沈云娇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
裴之玄这才慢慢将衣襟袍带解开,露出来几十道长又深的鞭伤。
再加上他背部一直未痊愈的伤口。
整个背部看起来就像是个五彩缤纷的调色盘。
沈云娇那拿着棉球的手瞬间一抖,脸色当即沉了几分。"你这是从哪里搞来这么一身伤?"
裴之玄低垂着头,沉默半晌后才答道,"太子受难,我于御前求情,被陛下视为大不敬。陛下一时发怒,罚了鞭刑五十。"
沈云娇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滞,她轻声道,"你是萧、你是太子殿下身旁的人,在这个节骨眼去为他求情,陛下自然会发怒。"
"我知道。”裴之玄答道,眸中却闪着微光,“可我必须为他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