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斌以头抢地:“将军,我知道是我狼心狗肺,是我白眼狼!可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如今我老娘每天都要吸食戎狄人的银珠粉才行,不然的话就要难受到在地上来回打滚,我说句难听的,那要是我老婆儿子敢吸这玩意,我就是宰了他们,剁了他们,我也绝对不能出卖兄弟们,但那个可是我老娘,是生我养我的老娘啊!”
银珠粉,一种可以短暂缓解痛苦并令人感到飘飘欲仙的药粉,但服食极易成瘾,此后必须不断服用,否则就会感到痛不欲生。这东西于几年前忽然出现在边境之中,相当于盛京城某些权贵常常抽的大烟,然而效果却比大烟还要可怕的太多了,发作时的效果无异于酷刑加身,一旦染上,任你再如何英雄无敌的人,恐怕也要在刹那之间变做狗熊。
所以边关军向来闻之而色变。
这在军中也是被严令禁止的。
贾斌此言一出,李铁塔脸色骤变。
他下意识上前:“贾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老娘为什么会染上这种东西?”
“你又为什么不早点儿来跟我说?”
“我怎么说?将军你让我怎么说?”
面目坚毅的汉子此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当初沈煊小儿在的时候,咱们过的那叫个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啊!戎狄蛮子三天两头过来抢女人抢东西!兄弟们都死伤惨重,边关百姓就更不用说了,只要能保住性命,缺胳膊断腿的都是寻常!我老娘那么大年纪,为了保护我那婆娘不被戎狄蛮子玷污,生生被砍下一条手臂!我不想办法,我不想点儿办法,她就要活活疼死啊!再说我……我……我……”
贾斌喉咙里又溢出了一声哽咽。
他道:“我本来以为,只有一点点没关系的。”
谁又能想到自此之后,他老娘一天没有就满地打滚。
而且那东西又贵又少,也并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除了戎狄皇室,根本没人能大量供给。
就算他来告诉李铁塔,也只能是白白惹对方心烦。
沈煊只知道勾心斗角结党营私,压根就不顶事儿,李铁塔为了陵豫关的防守,哪天不是焦头烂额?
李铁塔瞠目结舌。
他听了贾斌这番话,想怪对方,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怪起,最后只能颓然长叹了一声:“贾斌,你糊涂啊!这分明就是戎狄蛮子用来离间我们的奸计!”
“是,我当然知道。”
贾斌眼里闪过一丝如刀锋般淬毒的恨意:“可我们也只不过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啊,凭什么沈煊那小儿天天在这大鱼大肉,最好的棉衣最好的药都要率先供给他,我们就那么贱!去给戎狄人垫马蹄子?我们的家人还要被欺压,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到这里,贾斌又看向薛念:“少将军,今天我老贾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刚来的时候,就算将军他们都觉得你厉害,我也还是看不起你!你们这些人在盛京城之中的荣华富贵,那都是我们用命换来的!你们在我们面前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
“可这几个月我也看出来了,你跟那沈煊小儿不一样,你才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你真心拿我们当兄弟,我们啃一个硬馒头,你绝不多留一个,反而还要再拿出半个来分给我们,统共那么点伤药止疼药,在军中贵比黄金,你自己受伤也不用,全留给我们,兄弟们能跟着你这样的,那就算是战死也没话说!”
“要是我老贾老哥一个,那绝对没的说!你怎么说我怎么跟着你干,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认了!”
“可是你亲眼看看去吧!我那一大家子人张嘴等着吃饭呢!我老娘今年已经七十多了,还要饥一顿饱一顿!我婆娘生孩子连奶都没有,饿的!我还有个小妹妹,也是活活饿死的!陵豫关中还有多少粮草你心里有数吧!先前你自己也说根本守不住,好家伙,皇帝小儿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来个等,把我们全都给架在火上烤了,他奶奶的!他是个什么东西!他给他女人修楼搭台子的时候老子怎么从来没见他等过?他从哪来的钱?总不会是从那些权贵身上扒下来的吧,都是和我们这些人的血,吃我们这些人的肉,我呸!”
贾斌狠狠向着地上啐了一口:“狗皇帝!要不是看在少将军,看在将军你的面子上,我老贾早就第一个跳出来反了他!”
李铁塔拧了拧眉:“贾斌。”
贾斌哈哈大笑了两声。
然而等笑完了,他又凄然道:“将军,我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保家卫国没问题!但那群蛀虫在盛京城中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在这里卖命吃沙子,我不服气!哪怕我就是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来,我也没对不住那狗皇帝,我对不住的只有你和少将军,还有那些枉死的弟兄们,但我没办法,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必须顾着我那一大家子人。但要是我死了,口眼一闭,谁也就顾不上谁了!”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