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娥又指两个站在一起自顾说笑的儿郎,说:“一会儿估计考骑射。你看那两个,高点的是方四,姜大姐姐的郎君方大的亲弟弟。旁边那个笑得开怀的是姜三,姜大姐姐的堂弟,八娘的亲哥哥。两人一年生的,就比你大两岁。”
姚宝瑛顿时也没了看他们比赛的兴致,恹恹道:“二姐姐,你还是跟我说说永嘉侯什么时候过世的吧。”
“你浑忘了我在南山怎么跟你说的,别沾永嘉侯府,他们家邪门得很。三代没有站对位置,又只是巨鹿舒氏的分支。永嘉侯过世以后,朝廷既无丧仪,也无抚恤,他们家爵位能不能传下去还两说。你别光看着舒韫长得好看啊。”明娥扯着姚宝瑛的臂膀,急切说出一长串话语来,似黄莺爆鸣,好似舒韫是个狐狸精,姚宝瑛此刻被狐狸精魅惑了一样。
姚宝瑛解释道:“终归一起玩了几年,素日我总爱逗他,他也不跟我计较,现下听说家里有丧事,我既知道了,于情于理总要表一表心意。再说了,他那样赤子心性的人,又遇上这样的事,想来终生难有仕途了。”
明娥这才长舒一口气,说道:“就是永嘉侯回家的路上遭遇围剿逆王旧部,永嘉侯虽然没受伤,可是刀兵相交间惊了马,一路疾驶,永嘉侯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坐在车里受风又受惊,当日晚上就中风了,凌晨时药石无救而亡。”
时下一众儿郎正比骑射。姚穆虽然还小,也牵上黑驹,拿了小弓候场。
姚宝瑛以手支颐,叹了口气。
“福祸无门,他们家却实在是太惨了点。”
适才五箭连发的那个神射手,也选了一匹高头大马,挽着缰绳跃跃欲试。姚宝瑛这时才看清了那人长相,既惊又奇:“这不是兵变那日来我家报信的卫郎吗?”
“你见过他啊。”明娥也面露喜色,“阿爷与我说,这批小校属他最年轻出色。据说还救过大哥呢。就是可惜,家世低了点,乐平卫氏这样的人户,咱们听都没听说过,不过不要紧,有阿爷和大哥在,不愁他没有好前程。”
姚宝瑛实在受不了明娥拉皮条似地介绍,“二姐姐,咱们好好看儿郎们比试不好吗?像是迫不及待打发我嫁人似的。这些人可有你厉害?若没有,怎能叫我看得上眼。”
说话间,卫牧已经策马跑了两圈,发出三箭,箭箭正中靶心,在场儿郎多有按耐不住抚掌叫好的,及到五箭发出,赢得满堂喝彩。
姚宝瑛也不免看呆了,明娥赞道:“莫说是我了,这样的好本事,比你还强呢。就是可惜,金凤凰生在鸡窝里。”
“历来世家大族就能长久了?即便是煊赫滔天的百年士族不照样要对圣人俯首帖耳。几代孽生下去,更是一箩筐的混账种子。别的不说,圣人母家秀山濮氏都闹没脸,何况别人家。如今咱们正当红不假,可也要……”
话还没说完,明娥扭头给打断了,急色道:“好妹妹,说的一点没错,正是这个道理。想你是对这个卫郎高看一眼了。”
这样着急,是生怕姚宝瑛嫁不出去,还是急着用她笼络下属?
纵使姚宝瑛脾气再好,闻言也忍不住扭过头使性子,“不看了不看了,二姐与我上去比他们如何?又差了多少?便是你我有了滔天的本事,还不是缩在这里偷窥。凭这几眼断人家高低,岂料人家来日不是这样断我们高低。如今是你我拣选别人,安知将来你我不被人拣选。”说罢来了气性,一扭头提起裙子往楼下跑。
明娥去追她,路上忽思索出姚宝瑛刚才这顿话的道理。游廊路上追到姚宝瑛衣袖,岂料姚宝瑛路上反思多日来明娥的行径,生气发问道:“满场的好儿郎,你和舅舅只说要我嫁哪个笼络哪个就是,没得这样诓骗我。我自小拿你当亲姐姐,不想你算我身上来了,你当襄国公府郑国公府的家不够,现在也要来当我们家吗?”
这话说出口姚宝瑛不免后悔,可火气上头话赶话已经说出去,又撤了一半火,只是不忿道:“难道你我作为女儿家就只有婚姻之事能拿出来说吗?我既然是你教的,难道不与你同心同德,亏你我多年来好得跟亲姐妹一样,原来你也拿我当个物件东西呢?”
“难道我就只有嫁人一条路吗?”
明娥见姚宝瑛是真生气了,忙急切表一番衷肠:“好妹妹,是我急躁了,我给你赔礼。细想了想你才说的真有道理,竟是我一时做了伥鬼。我阿娘当年守过城池打过硬仗,可为国战死后也没得到一官半职。我既不想和阿娘一般无声无息,却也本事为她讨回功勋。若我是个儿郎,早随父兄上阵杀敌,为家族搏功名去了,何苦缩在长安,只能做这些人情往来呢。”
说到伤心处,明娥素来冷艳的凤目倏尔蓄满了泪水,瞧着似梅花吐蕊一般可怜可爱。姚宝瑛便是有再大的气此时也消解了,拢着她坐到廊边,又掏出帕子给明娥擦泪,正准备好言相劝,搜肠刮肚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词可劝,反倒是也激出了一番愁肠。
“我如何不想考科举,不想从军入伍。不拘哪条路子,给我阿娘挣诰命,给我的儿郎娘子挣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