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与皇后互为项背同位一体,只要皇后有子,自然储君之位不会旁落。明氏裴氏郭氏等都都没有女儿嫁入宫廷,比起天然有庞大母族的其他皇子,这几家重臣自然愿意奉齐王为主。”
姚令圻落下一枚白子,锁定全局,道:“已见分明了。”
姚宝瑛所执黑子已经损伤大半,正执一枚棋子摇摆不定,口中说道:“我明白了,世家各有簇拥,彼此争斗内耗,圣人自然渔翁得利。真正的好谋略,应当顺势而为,始终使局势最利自己。”
姚令圻方怅然一笑:“我还是那句话,只恨你不是儿郎啊。将来也不知道哪家郎君有幸,能娶到你这个女中丈夫。”又说:“今年灾年,想来百姓多有卖儿卖女,你看着合适,就给家里添几户。”
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是买菜买米一样寻常。
“是,我知道了。”
姚宝瑛一气给家里添买了十一个小丫头,六个小子。
他们家用惯的人牙子谄媚地介绍这些孩子是多么的勤劳机灵,姚宝瑛看着一排排的小孩子,最大的堪堪和宝珍一个年纪,最小的比宝珊还小,口音都是长安当地人士,一个个冻得手脚生皴,脸颊酡红,家里遭了灾才从良民变为奴婢。眼看这些孩子或是努力笑着讨好她,或是本分老实地垂着脑袋,姚宝瑛忽觉心中酸楚,遂大手一挥都买下了,叫桑柘领到二门外先教规矩。
在他们家做奴婢总好过被卖做菜人。
姚宝瑛十分不忍。
人牙子拿了钱欢天喜地走人。
姚宝瑛转头杀进姚穆的书房,把正在火炉边缩着抱书本打瞌睡的姚穆提起来,扒了他身上的貂裘,叫奴婢进来给换了身薄衣服,也给自己弄了一身料子一般的男装,裹上幞头。叫了十个仆役,簇拥着两个人出门亲眼去看长安的实情。
“大姊,先生给我留的书我还没抄完。”一阵寒风吹过来,姚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又拉扯姚宝瑛的袖子,恳切道:“大姊,我有点冷。”
“冷就忍着。姚四,咱们去看看民生多艰到底是怎样。”
出姚府正门东行百步就是坊门外,粥棚前排着长龙,自前向后望去,灾民一眼望不到头。僧人师傅集体围坐在风中念经祈福,讲坛设的高,僧人念经的声音似从天上来。
姚宝瑛却并没有带姚穆在家门口过多停留,二人一路向南,走得身体微微发热,积雪未清,两人徒步踏雪行走多时,只走得鞋袜都叫雪浸透了,眼见高楼彩门越来越少,一路门户越行越低,却不见几处粥棚,但不乏有金吾卫抬着冻硬的尸体进进出出。
棚户里或男或女的哭号声,像猫似的呕哑嘲哳,不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声音随寒风弥散在空里。
路上标有京兆府搭建的草棚,或有蓬头垢面的灾民,细脚伶仃地缩在草里,身上的布估计加起来还没有姚穆一件外裳的衣料,几人合围一床布衾,眼神麻木地望着天。
莫说姚穆,姚宝瑛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只觉得触目惊心。
身后一个仆役劝道:“郎君勿惊,好歹是收了秋粮后再遭灾,明年若是好年,播下种子还能恢复生气。郎君是没见过夏秋时分的涝灾,洪涝之后尸首来不及掩埋就生蛆虫,而后瘟疫,往往一城之人十不存一。余下的或是卖身为奴婢,或是逃到外地做佃农了。”
正说着,一众人还往前走。两个金吾卫抬一具尸首经过二人,前头一人忽而被绊了一跤,那具男尸也顺势栽到地上,生把头颅摔裂了,一只胳膊也断到地上。
“啊!”姚穆吓了一跳。
姚宝瑛也是心下大骇。
两个金吾卫却像司空见惯,把胳膊拾起来继而前行,边冲姚宝瑛姐弟道:“去去去,别打扰我们干活。”
姚宝瑛乖觉低头致歉,而后和姚穆退到雪里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