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场时姚宝瑛瞥一眼卫牧,岂料卫牧也在笑着看她。二人错身之际,姚宝瑛笑着轻骂了句:“老狐狸。”
卫牧也不甘白白挨骂,笑眯了眼睛低声回敬她:“彼此彼此,小狐狸!”
姚宝瑛正要去找宝珍,忽从角落里冲出一个蓝袍的身影,眨眼间拢住姚宝瑛后背,姚宝瑛刚要下意识甩开,那人捏着嗓子道:
“猜猜我是谁?”
姚宝瑛遂十分欣喜,笑道:“你可是出来了!”
周珷贴着姚宝瑛笑道:“可不是,听说今日舅舅家开马球会,我好说歹说才叫阿娘放我出来,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刚才我都看见了,好哇,一个冬天过去,你本事见长,学会输球了。”
“逗乐的事,何必太认真呢?他们两个只是爱一道玩,七郎却是个要强的人,我比他大两岁,叫他赢了就赢了吧。你来看我,还是看姜七呢?”姚宝瑛笑她。
“看他做什么,技不如人还被你耍着玩吗?”
周珷挽着姚宝瑛的手,拉到往马球场一旁的小丘走去,话一拐又绕到姚宝瑛身上:“我见卫三郎仪容甚伟,顾盼有威,又是明公的亲信子弟,阿姚,你会嫁给他吗?”
姚宝瑛笑着摆摆手,又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周珷含笑:“长得还不错,不过比起姜七就差了点意思,但若说清秀美丽,不如我四哥,若说俊朗明媚,还不如你,单论皮相骨相,长安没人能比得上舒韫艳丽,不过是胜在气度不错,又肯上进,不是温柔乡里养出来的。若说你喜欢他,我才真要怀疑你叫敬国公府逼疯了。”
“竟只有你知道我。”姚宝瑛感叹。
周珷伸手去勾姚宝瑛的脸颊,亲昵道:“阿姚若是个郎君,什么七郎八郎的,我一概不要。你当我就想嫁姜七?来日若有我喜欢的,管他王公贵族,倡优伶人,叫我开心了才是真的。要我说,你就是想得太多,顾虑太多。”
“好哇!你倒也是个风流的,你比几位大王,也不差什么嘛。”
岂料这话一出,周珷反收了笑,情绪忽而转变,愤愤道:“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往常年不论是在王府祭祀还是到宫里领宴,我按年纪排在四哥之后,六郎之前。今年在宫里祭祀祖宗天地,礼官竟然叫我跪在小十二的后头,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是公主!他与我说女子天生就是低人一等,按规矩,就要位列亲王之后,可是我不服!”
姚宝瑛了悟。她自认识周珷时,便是这么一副刚烈的脾气,又是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素日从没有主动低头的时候。
周珷这边激愤不已,伸手扯过一枝挡路的树枝,狠狠掰作几截,“我不服,就骂了那礼官两句,谁知这个混账羔子,当即解下朝笏跪地叫阿爷赐死他。三哥、四哥,还有小六,没有一个为我说话,大哥甚至反过来劝我给那个礼官道歉,然后乖乖回自己的位置,我不愿意!我怎么就是胡闹了,我是元后独女,难道还比不得贱婢生的小娃娃?”
“后来,阿爷和阿娘来说合,阿爷也没斥责我,只是哄了那个礼官几句,又叫阿娘哄我。站位愣是一点没变。我就是不服气,我比他们差在哪里了?阿爷爱重我,破格封了我六百户食邑,七娘九娘就只有四百户,可除了小八以外的所有兄弟,就算三岁的十二,起步就是八百户!”周珷把手里断成碎末的树枝甩到地上,接着说:“还没完,我问阿娘为什么,阿娘却说,叫我不要在意,等小八来日有造化,封我万户也不在话下,这怎么能是一回事!”
“这话不能乱说!”姚宝瑛忙去捂周珷的嘴,“即便圣人疼爱你,听了这话也要生气的!”
周珷说出来后倒轻快了不少,反而安慰起姚宝瑛:“我也只和你说一嘴罢了。”
“阿姚,我从来没有这么嫉妒过我的兄弟,他上学是正经事,阿爷会给他们精心挑选老师侍读,又多次写文章劝学,日日看着读书长进,只怕有一丝一毫的偏差。而阿爷阿娘纵着我,却不要求我学会任何事情,那么我和怀里的鹞鹰,手里的猎狗有什么区别?”又自嘲道:“我还不如鹞鹰和猎狗呢,至少它们还得乖巧听话,还得会捉猎物。我只要活着,不发疯谋反就行。”
周珷忽然握住姚宝瑛的手,眼神炽热地望向她:“你能懂我吗?阿姚,我猜你是能懂我的。有些话我不知道该跟谁说,竟然连我阿娘也不能明白,我头一次见你,你在马场上神采飞扬,力压一众郎君,拔得头筹,那时我就隐隐有种感觉,我们应该认识,我们应该有话说。书里说一眼万年,大约就是这样了。”
说话间,她们已登上丘顶,能够俯瞰球场中的场景了。
场上又换了新一波人对战,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周珷感慨道:“登高望远,饱览美景,岂不畅快?”
姚宝瑛亦有感怀:“如今只能俯瞰一域,非要到高山之上,才能看得更远。”
周珷回头冲她笑,如春日里新生的太阳,和煦、明媚,蕴藏着无限的希望。
“你若不急着嫁人,求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