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有礼,妾是公主伴读,七品典籍姚氏。”
“娘子妆安。”陈王思及妻子苏氏的寡淡少言,心中不免暗暗叹息,随口问起姚宝瑛家世亲人,得知是姚令圻之女,更是面有喜色,“你就是姚先生的女儿?多年前姚先生教我和二郎读书,曾闲谈说起他的长女天资聪颖,你已经这么大了?”
周珷闻言发笑,不住道:“大哥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真是好笑。阿姚只小你两岁,怎么论你们都是一辈人。”
陈王恍然,脸上才终于有了笑意,“姚先生身体可好?如今我成家在外,也该去探望问候。”
“多谢陈王挂念。我家大人一切都好。”
这是既不答应又不拒绝了。姚宝瑛心觉陈王这人看起来就不靠谱,白瞎一副神俊长相,姚令圻不过是陈王和诚隐太子读书路上众多老师的其中之一,教的时间既短,感情更不深厚,往常年也不见陈王递拜帖,如今见了她才想起来去走动,能有什么好事?
等送走陈王,周珷笑容骤然消失,冲姚宝瑛道:“德妃日常就不与我们往来,而今你也别听大哥的鬼话。大哥出生之前,阿娘夭折了长子,就想把大哥接到膝下抚养,陆德妃哭嚎着叫阿娘留个孩子给她傍身,后来二哥过世,当时阿娘还怀着一个,听说二哥过世的消息悲痛之下血崩小产,再也不能生育,他们娘俩个眼见小八天分不高,就动了心思想把大哥过继给阿娘。”
姚宝瑛忽想起许久之前明娥与她说的,诚隐太子死状惨厉的事情来。
“我们外头的只知道诚隐太子暴病过世,后面的这些,却不曾听闻。”
“父子相疑,兄弟相争,叔侄相残,难道叫天下人都知道皇宫里住的全是无情无义的畜生吗?”周珷愤慨,“楚戾王联合文慎皇后,以冒犯祖母为名把我二哥扣留在宫里,叫我二哥生生饿死了。十几岁的年纪,本来健壮的像个小牛犊,抬回家的时候就剩一把骨头了,阿娘看了一眼,命丢去半条。阿娘已经十分贤德,这么些年没亏待他们一点,他们倒只想着嫡长过世,有利可图,我有时真觉着大哥就是被这些繁重的心思压弯了腰!”
路上闲话说起来,周珷思及幼年时候的事情,又给姚宝瑛讲起来:“二哥最好了,或文或武没有不会的,裴延良算什么神童,我二哥才是真厉害。十岁上阿爷拿他当大人一样对待,处理事情没有不妥帖的,我们做弟妹的都敬服他。他也最仁德宽厚,小六摔断了腿的那一年性情大变,常常责打侍奉宫人,他就亲自背着小六出门走动,硬是把小六的暴戾脾气扭转回来。我小时候比现在还顽劣,他不与阿爷阿娘那样不管我,也不像大哥三哥那样躲着我,反倒常哄着我讲道理,又教给我读书写字,骑马射箭的功夫,那以后,我才算渐渐讨人喜欢起来。”
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周珷仰天看初生的月牙儿,那一轮月就孤零零挂在天上,云彩遮蔽了星星。前几日刚下了一场雨,这会儿地上泥土还有微微水汽,等霞光过去太阳落山,凉风渐起了。
周珷看天,姚宝瑛看她。
良久,周珷感叹了一句:“但凡我二哥还活着,你们必定是投契的,都是千灵百巧的人物,一肚子的学问道理,而我只消躲在你们的羽翼下做个小丫头罢了。”
卫牧一路护送二人回到攸往堂,先送周珷回屋子休息,又要送姚宝瑛回到自己居所。
玉兰树下,卫牧耳语几句明霭之的最新指令:“将军请娘子多留意纪王和郭大郎的行迹,最好能知道郭忠将军背后到底跟哪位宰相靠背。”
姚宝瑛坐在新扎的秋千架上轻晃,仰头反问道:“舅舅已经是宰相了,为何还要拦着别人拜相呢?”
“奉命行事,娘子何必为难我们办事的人呢?”卫牧抿着笑容道:“这个月皇后又赏了姚夫人彩宝绢帛,姚四郎也承恩得以破格进入国子监学习,近来姚公出门满面春风,可说是娘子得力的原因。娘子也要知道,这背后有多少是圣人看在将军的面上恩赏。”
卫牧说完话后退了半步,现在隔着姚宝瑛一尺远,低着头,只能瞧见姚宝瑛裙摆下的云头缎鞋,一晃一晃,像两只灵巧的蝴蝶。
“我没听说过,圣人看重臣子的面子,竟然允许臣子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的。你们只差把内外勾结写在脸上了,你替我劝舅舅一句,明家几代人挣来的满门忠烈,不要毁在权术上。”
“娘子进宫才几个月,便觉得翅膀硬了吗?”卫牧语气不善道。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曾有云……”
“娘子这话犯忌讳。”卫牧连忙阻止。
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看来你真的读书了,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人尽皆知的道理,舅舅为什么还要试探圣人的底线呢?”姚宝瑛仰脸问道,“难道国公的爵位,亚相的尊荣,都不足以令舅舅满足吗?”
卫牧像一只慵懒舔舐皮毛的小豹子,只是淡然笑笑:“娘子说过的,我们若是知足,便不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