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面熟的郎君含笑拱手作揖:“姚尚宫别来无恙否?”
明娥既惊且喜:“你们见过?这是我们家十二叔张公鸾,承蒙圣恩在内府为勋卫。”又一一介绍:“这是他两个亲兄弟,十三叔张公岳,十四叔张公赐。”
姚宝瑛在心里默默算这套亲戚关系,心想这扯得可真够远的,襄国公府也算枝繁叶茂,有堂的表的亲戚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襄国公自己的儿子都没选进三卫,怎么张十二这样不知几代的分支还能进勋卫府呢?又一看这兄弟三人年纪,张十二至多比她大几岁,张十三和张十四看着还没有她大,料想至少要往三代以上找亲了。
“十二叔真是年轻有为。”又屈膝朝他两个兄弟见礼:“十三叔好,十四叔好。”
张公鸾一听她明显不过心的夸赞,又是忍俊不禁,“尚宫莫说笑了,我们几个自幼失怙,只是借襄国公府的威势过活罢,素日我与舒少括称兄道弟,早不论这几代的亲疏了。”
张十三和张十四兄弟俩则侧身避礼,又回礼道:“姚尚宫妆安。”
卫牧从容笑道:“姚尚宫还是一如既往。”
姚宝瑛扭头见礼:“还未祝贺卫三郎升任督尉,战场辛苦,如今立功升职,又逢成家,真是可喜可贺。”
果毅督尉是折冲督尉的副官,一个从六品的官,卫牧离开长安之前已经做了许多年前的七品官,如今终于得以升迁,又迎娶明氏女,正应该是春风得意之时,他又笑答:
“不过是运气好。说到可喜,谁又比得上永嘉伯呢?”
是,卫牧九死一生拼得了一个七品校尉的军职,而后参战杀敌加上娶了上峰的侄女才获得了一个从六品官,舒韫凭着运气好,先是被亲王引荐到内府做勋卫,起步就是七品,而后又被圣人点卯施恩做吉祥物,不仅拿到了多年没有着落的爵位,还得了一份正六品上的司阶。这样的好运,谁不羡慕呢?
舒韫半阴半阳回敬:“我孑然一身,所任不过虚职,三郎实在是抬高我了。”又援引姚宝瑛为例:“在座诸位儿郎,却都不如姚娘子,可见我们还要共勉,继续为朝廷效力才好。”
另一旁明娥已经与姚宝瑛耳语清楚,得知张公鸾父亲当年为了救郭公而死,郭公投桃报李,发达了以后就将张公鸾保举作勋卫。姚宝瑛点头了悟,明娥又引她眼神去看卫牧,低声叹道:
“如今他是你妹婿了。其实这里面闹了个误会。阿爷见你们处不来,出征之前跟他说五娘的事,估计是没说明白,他以为是你,就答应了。等再回来说清楚,懿怀太子已经过世了,你也……唉,只说是造化弄人,你们没缘分罢了。五娘也是,她明知道阿爷本想把三郎说给你,她竟然也不在乎。”
姚宝瑛笑答:“美人爱英雄,天经地义。可惜我不是美人,只是一个汲汲于功名利禄的禄蠹而已。如今也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舍我而求利禄不是正常事吗?易地而处,我也会如此的。”
明娥摇着一柄折扇悠悠道:“那你是自谦了。娘子们谁不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呢?”
明姝正与明嫣嬉笑着说起家里新出生的大郎,张大、沈二沈三等人也嘻嘻哈哈说起长安城的美酒、平康坊的娘子,夏日阳光炽热,众人摇扇笑谈,兴致甚于夏日骄阳。
姚宝瑛又问:“你还去北边吗?”
明娥掩口笑:“等懿怀太子出殡事完毕,我们还要回辽东的,有一个小明公就好了,我算什么,所得功勋,报给自家哥哥和丈夫,不好过换诰命夫人的几匹绢布吗?”
姚宝瑛怅然:“我会祝祷你平安的。”
“文死谏,武死战。马革裹尸,儿之志也。即便是遮遮掩掩的打仗也好过关在长安城做贵妇人。”
“其实我们都很羡慕你。”毕竟明娥还有一层遮羞布,有父亲、兄弟、丈夫,还有儿子。
明娥合上折扇一指不远处和卫牧、张氏兄弟言谈的舒韫,她已经发现舒韫眼神正不自觉往女眷方向偷瞄,阖眼笑问:“舒家的表弟在偷偷看你,别是喜欢你罢。”
姚宝瑛踌躇了,她诚实答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