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嬷嬷刚刚迈动步子,派去陆家的小厮终于赶了回来。此人是孙府的管家之子,世世代代都在孙家做事。这事儿涉及宫闱隐秘,不是个万分周全妥帖的人,孙太后绝不敢用。
见到此人是单独回来的,孙太后又吊起了眉梢,她拍着桌子喝道:“怎的就你一个,陆沛霖呢?”
“太后娘娘恕罪,”小厮趴伏在地上,他稽首道,“陆阁老不在府上,小的在陆府等了大半个时辰,陆阁老也没回。怕耽误您回宫的时间,小的只好先赶回来向您禀告。”
“不在府上?”孙太后收敛怒容,她问,“那他去了哪儿?”
“这……小的实在不知啊。陆府的管事嘴风太严,小的实在打听不出来。”
孙太后恨恨地道:“没用的玩意儿!滚下去。”
小厮得了这句话,如临大赦,扣了三个头后,他忙不迭地滚了下去。
孙太后的面上满是阴翳之色,她说:“怎生就这么不巧!”
她好不容易磨得景丰帝同意她出宫一趟,她贵为太后,这一次机会已是非常难得,再想要第二次,怕是这辈子都难了。
不想竟然又横生枝节。
孙太后心中又恨又急,她问向一旁的何嬷嬷:“陆沛霖会去哪儿?他不是一向不爱与人结交么!连我请他他都敢三番四次不来,下了朝他还能往哪儿去。”
何嬷嬷道:“娘娘息怒。许是内阁有事,陆阁老方才被绊住了脚。”
“不会。”谁知孙太后笃定地答,“我问过东华门的守卫,他们说陆沛霖今日下了朝后,他家小厮直接驾着马车从东华门走了。”
“该不会是去赴了什么佳人的约吧……”孙太后以己度人,心中冒起了酸水。
她嘴角的肌肉牵起,眼中寒意闪过,她道:“给我查。”
“看看陆沛霖是为了什么,找了谁,去了哪里。”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地从手边溜走,孙太后的春梦再次破碎,得有个合适的出口来发泄她的雷霆之怒。
陆阁老下朝后找的人势必成了这份怒意首当其冲的波及者。
微不可查地叹声气,何嬷嬷道了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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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北大营。
北大营属于陆承的管辖范围之内,因而他每隔几日都要来北大营操练一趟兵士。这日,他刚与将士一道做完训练,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便见到老师徐彦自营门口打马而来。
老师也一眼瞧见了他,对着他点了点头。
徐彦时常会到京城的四大营中来回巡视,今日正巧轮到了巡查北大营。不想会碰见陆承,徐彦下马之后,将马匹交给了一旁的亲兵,他与陆承一道走着进了军营里头。
北大营是当年跟着陆承还有徐彦一同出征瓦剌的嫡系队伍,从瓦剌回来之后,这支队伍又一直掌握在陆承的手中,经过四年一刻不曾放松过的,北大营自上到下军纪严明,一直是四大营里最为出众的。
如今,北大营领头的参军便是曹道梁。
上峰前来视差,曹道梁自然在前头为二人领路。他们三人围着北大营转了一圈,徐彦见将军士兵们在无战之时也未松懈警惕,每个人身上都透着股十足的精气神,而不是一股散漫之气,他的心中对陆承和北大营都很是满意。
徐彦不禁感慨了句:“要是四大营,各个像北大营这般,我朝日后也不会惧怕敌人来袭了。”
陆承听闻这话,却是一怔,他问:“老师何出此言?”
瓦剌被灭,如今大周正是太平盛世,可徐彦这话却极具忧患意识。
徐彦的神情淡淡,他道:“进主账说。”
到主账里坐下后,徐彦道:“鞑靼的使团昨天正式抵京,巴图尔也随着使团一道来了。”
徐彦口中的巴图尔,即当年曾在金玉坊中跟陆承玩过握槊的那位小王子孛儿只斤·巴图尔。前几年在剿灭瓦剌时,鞑靼十分热心,巴图尔尤其出了不少力。陆承那时候就觉得他们心怀鬼胎。
听到巴图尔也在此次的鞑靼使团里,陆承不由正襟危坐起来。
徐彦继续道:“前几日,龄之才上了奏章,他说这两年,鞑靼一直鬼鬼祟祟,恐怕在密谋甚么大动作,他担心我朝和鞑靼交壤的河套之地迟早要生变。”
“而今鞑靼使团入京,不知此次陛下与鞑靼会商量出什么结果。”徐彦道。
刘龄之,当年的陕西巡抚,如今的甘陕总督。刘龄之负责提督甘肃陕西还有伊犁的所有军务和粮饷,是封疆大吏,也是最熟悉西北军事的人之一。
他既然这样说,想必鞑靼这几年定然不够安分。
当年经过那场瓦剌之战后,鞑靼一直对大周俯首称臣,一副恭敬的做派,让景丰帝想发落他们也找不到理由。景丰帝原本就不是个行事大刀阔斧的皇帝,他性情温和,见鞑靼短期内无法造成威胁,便将鞑靼放到了一边,暂时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