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任我行的手碰上衣衫的同时,东方不败脸色一变,猛然起身向后连退两步,动作大得掀翻带倒了身下的椅子,一手如电般探出,将任我行伸过来的手腕一把扣住。
“东方?”任我行脉门被扣,却没有立刻出手反击,反而直起身子来看他。眉头微皱,露出一丝不解之意,好像他现在做的事完全是理所当然,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东方不败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东方不败被他这样的神情弄得一懵,虽说他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确实有点过头,那任我行就这么从桌子上窜过来就不过头么?
“我自己来。”
任我行漆黑的瞳仁犹如星子全无的深夜,里面除了他自己的倒影,东方不败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感觉到他缓缓动了动被扣住的手腕,东方不败也顺势放松了手。看着任我行收回手,转身去抱方才被他拎开的任盈盈,东方不败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就连当初他绸缪夺位时,面对任我行,也不曾有过刚才那一刻的紧张。即使这两年间他确实着力于在教内积蓄培植自己的势力,又何至于面对那副熟悉的眉眼如此失态?
“不要她,不要她,我要杨姨……杨姨……”任盈盈抽泣的声音丝毫没因为任我行而轻下来,非常及时的将东方不败一下子纷乱起来的心绪拉了回来。
抬眼看向那个几番惹事的婢女,大眼睛微微泛红,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熟悉的惊惶之色。东方不败的记忆鲜明起来,不正是那日任夫人早产时前来报讯的那个么?他虽然对任夫人的下落不甚明了,但任我行对这位发妻的态度却是十分清楚,在他的强力压制下,黑木崖上下对这位失踪了许久的教主夫人绝口不提,好像这位被众人捧在手心的任大小姐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夫人下落不明,贴身的婢女不但性命无忧,还能继续留在任盈盈身边……东方不败落在那婢女身上的目光若有所思,再结合那女子方才的举动,看来,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而任盈盈口中的杨姨正是他和任我行从恒山脚下顺手掳来的难民杨氏,虽然可能是任我行一直扣着杨莲亭的关系,杨氏极为安份,即使他们回到了黑木崖后任盈盈慢慢的断了奶,小姑娘身边尽是些江湖草莽,任我行再宠爱女儿,难免有照顾不周的时候,也都亏得她始终尽心尽力的看护着,任盈盈心里对她亲厚些自然也可以理解。
东方不败突然惊觉,自己似乎已经有很久没见过杨莲亭了……比起之前还没回黑木崖的时候,即使“葵花宝典”尚未练成,他也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小心的在晚上潜到杨莲亭的屋外,至少确定他在任我行身边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伤害,一切安好。而现在……一直都在忙着教务,还要和任我行周旋……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找来!”任我行被女儿颤颤的哭音弄的心头火气,险些一掌将那婢女打出去。
那婢女瑟缩了一下,头也不敢抬的应了一声,转身跌跌撞撞的向外退去。却在擦过东方不败身边时小心飞快的向他投来一眼,目中的恳求之意,配着红了一圈的眼眶,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任盈盈似被父亲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呜咽声停了一下,立刻从“要杨姨”变成了“爹爹凶,爹爹坏”。被女儿点名的任我行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搂着女儿的手放也不是,紧也不是,想再哄哄,可刚刚吓到女儿的又确实是他,一时倒是不敢再轻易开口了,生怕给这比江湖纷争还难缠的小姑娘火上添油。
饶是东方不败心里盘算得再多,也不禁被任我行这一副栽在女儿手里有苦说不出的样子逗得失笑,伸出手上前两步,拍了拍还在抽抽答答的小姑娘,为任我行解围:“盈盈不哭了,叔叔带你去后山采果子游玩好不好?”
任盈盈一下子挣开任我行的手,反扑到东方不败怀里,小手扯住东方不败的衣领,头也不回的发出闷闷的声音:“不要爹爹。”
“呃……”任我行的手还保持着抱女儿的姿势空在那里,被这句话打击得一时忘了收回来。
东方不败突然心情大好,方才心里的几许郁结立刻烟消云散,哈哈大笑,轻轻的在任盈盈的背上拍了两下:“好好好,不带爹爹去。”
这小姑娘转身过来的片刻,他分明看到一双骨碌碌转着的眼珠里尽是得逞的狡诘,哪里来半点被吓到的神色,而那张红通通的小脸上,更是半点泪痕也无……更有甚者,在任盈盈扑到他身上时,还向那婢女离去的方向恨恨瞪了一眼,口里箫声嘟囔的四个字几乎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东方不败绷不住自己的脸色。
“胸大无脑。”小姑娘如是说。
“人说女儿养大不由娘。”任我行叹了口气,摇摇头放下手,“我这个女儿啊,从出生起就是见了东方就不要爹。”
语气中淡淡的酸意倒听不出什么大惆怅来,东方不败感觉到怀中的小人微微一缩,攀住他衣领的手也用了些力道,不禁笑了笑,心道:“到底还太嫩。”手上接着安抚性的拍了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