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行盘膝坐在车里,仍然保持着将东方不败抱上来的姿势。
忽然,随着车外鞭声一响,车身猛然震动了一下。
“慢点!”任我行声音沉沉,如夏雨前的低雷滚滚。
外面赶车的人不敢再甩鞭子,紧了把缰绳。
任我行背脊往后一靠,轻缓地将东方不败放到车上。
一点一点地解开白衣,任我行的眼角忽地抽动几下。
难怪一身的血腥气……
东方不败先前被坍塌的石洞石砖压住半边身子,连同他身上的外伤伤口也一同压住了。直到此时,他身上没了重压,衣衫解开,任我行才发现,自右边的锁骨处起,一路沿着胸腹,直到左腹,白衣紧紧地和皮肤粘在一起,一道血痕正清晰地由内而外地渗出来。丝丝缕缕的血珠时隐时现地在白衣上,宛如一幅血色的山水,凄艳绝伦。而罪魁祸首的那一截断了半截的铁箭头,此时正嵌在东方不败左腹之下。
任我行皱着眉,手上稍稍用力,将被鲜血渗透而嵌入伤口的衣衫掀起一角。
“嗯……”鲜血涌出的瞬间,手下的那具身体若有所感,猛然一颤。
“东方……”任我行连忙松手,不敢再继续,反手压住那伤口,止住鲜血。
手掌下,东方不败的心跳一下一下,缓慢又孱弱,好像他再用些力,就能彻底按住它的跳动。在任我行的记忆中,东方不败一直都好像一座秀丽的山峰,任凭风起云涌,他自成竹在胸,应对自如。就连那日在客店,任我行半夜翻窗进屋,睡着的东方不败前一刻还像孩子一般的毫不设防,可下一刻……
那样的一个人,任我行简直就无法相信,竟会有如此虚弱无力的时候。
“教主,到了。”
车外传来的声音将任我行的思绪拉回来。再看一眼东方不败,任我行说了五个字:“直接驶进去。”
凉州之地,地大,人少。
若是有人恰巧在这一天遇上了什么头疼脑热,便会发现,无论是坐堂的还是出诊的,凉州方圆百里,所有的大夫,一日之间,尽数不见了。
高门大院里,满满一屋子的大夫,无论是声誉不错的名医,还是名声狼藉的庸医,此时都挤在了这一间屋子里。
屋门外,一把把闪亮的刀寒光森森,屋内,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屏风之内,任我行本想将东方不败放在床上,可想了想,自己一个翻身,盘膝坐到床上,仍是将东方不败抱在怀里。
白衣蒙尘,宛如谪仙的男子脸色苍白,发丝散乱。原本灿若星辰的双眼紧闭,头无力地垂靠在他的肩头,仿若丝毫生气。
“进来一个。”
任我行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外面的黑衣人闻声,往屋子里一扫,看准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大夫,手上的刀一晃,向他指了一下。
刀光在那老大夫脸上一闪,老大夫立刻哆嗦着手脚颤巍巍地往里走了几步,剩下的一群人,则继续诚惶诚恐地原地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见进来了人,任我行抬起头,冷电一般的目光在那大夫身上一扫。
那大夫险些立刻脚软,扶着屏风定了定神,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瑟缩着伸手搭上东方不败的脉腕。
整个过程,除了任我行初时的那句话外,便再也没人说一句话,屋子里弥漫着诡异及恐惧交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大夫也不知偷觑了任我行多少次,不安的神情越来越重,眉头也越皱越紧。
他们被强掳来这里之后就被告知,一个一个入内诊治,若是治不好,便直接杀了换下一个……
大夫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如何?”
任我行突然的发问令那大夫猛然一悚。原来他下意识摸自己脖子的手便是原本替东方不败把脉的那只手,任我行见他移开手,自然而然地也就认为他已经把完了脉。
“这位……英雄……外感内热,气盛脉虚……”
脉象才说了两句,大夫再任我行沉沉的眼神下便立刻识相地住嘴,之后还有一大篇的医理自然也不可能说下去。
“这个……我要看看他身上的伤。”他很明智地选择有话直说。
可是这句话一说出来,任我行眼神一凛,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压力无形地向他压了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任我行终于让步,环住东方不败的手松了松,将他身上的血痕露了出来。
那大夫长吁口气,只觉得背后一层冷汗,手脚俱软。
但由不得他迟疑,任我行的目光立刻又压了上来。
“我要一盆水,利剪,小刀,醋,烛火……”大夫一口气报了许多事物,屏风外面的人听了立刻行动起来,他一边说,一边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将东西都送进来。
看着那大夫拿起剪刀要剪开东方不败的衣服,任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