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回去时,天空雷声大作,倾刻间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浇在顶蓬上,听得人心惶惶,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朱红的宫门在她身后慢慢合上,天边乌云密布流云疾走,眼前仿佛已经铺开了一副漫天血染的画卷。
江山风雨飘摇,仪芳殿的主子爷大势已去,按照易恒的说法,朝堂稳住了,局势也就拟定了。
领兵的上将军跟安平侯不张嘴,其余的不用管,文官不经吓,杀一两个其余就老实了,信王登基后要清君侧,趁着这个机会排除异已,那是一举两得的事,兵部尚书是个墙头草,不用吓唬自己就会看风向,等后宫安定了,信王带兵压城,继位是理所应当的事。
至于怎么个安定法,易恒没说,佟裳大概也能猜得到,只是不愿去想,四五岁的小孩子,甚至不用特别费心想什么名目,老编修们寥寥一句夭折就能打发了。
佟裳有些头疼,兀自躺在褥子上打盹,马车走得急,摇得她心神不宁,等车子入了府,才又清醒过来,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先到老夫人那里请蹲安。
易老夫人一副菩萨样,看她眼圈发黑,一时心疼地紧,“我这里没事,你快回去歇着吧。”
佟裳对这个祖母一百个
满意,不像别的府里老太太那样难缠,对她简直比亲孙女还好,他们府里又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她能嫁到这府里,也算是她的造化了,“哪里就那么累了,陪老夫人说说话的精神头还有。”
“颐妃那里一切都好?”老太太笑笑,盘腿坐在炕上。
“托老夫人的福,一切顺遂。”佟裳亲自上前替她斟茶,在对面坐下来。
青衣丫鬟揭开洒金铜炉的盖子,往里面添了些几块香料,屋子里顿时有股檀香味弥散开来。
易老夫人手把念珠,坐在那团馥郁的香气里,眉头微微蹙着,“我都听说了,颐妃倒是个有造化的,临了落了个皇子,还被封了亲王,往后孩子大了,也就有指望了。”
“可不,姑姑伴驾多年一直没有着落,如今也算安稳了。”
“只是没想到主子爷竟这么快……”老夫人有些感慨,“当年景宗爷也是这样突然撒手去了,朝廷里乱成一锅粥,大家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幸而当时太子爷已经大了,几个内阁大臣合计一番扶了太子继位,好歹没出什么大乱子,只是如今可不一样了,当今太子才四五岁的小人,说句大不敬的话,能不能活到亲政还另说,左相府里干政这么多年,早忘了
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只怕小皇帝到时说不上话,这江山可就要姓董了。”
“太子继位,皇后娘娘是不是要随了慈懿皇太后的老路?”
一语即出,全屋子人都静默了,说这话的老嬷嬷立刻俯低了头,满脸惶恐。
易老夫人平日里那么随和的一个人,这会也肃了脸,这府里极少有打骂奴才的事,何况在主子跟前动家法不合适,夏嬷嬷错了两步,依旧笑着道:“老祖宗要的燕窝不知炖好没,麻烦老姐姐下去看一眼,要好了就让人送过来。”
老嬷嬷闻言极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夏嬷嬷是老夫人的帖身侍婢,何偿叫过别人老姐姐,她这条老命怕是要葬送了,只是看着那笑眯眯的脸,也不好冒然去讨饶,一脸老脸扭曲着吃了黄莲似的,只是有苦说不出,喏喏应了声是,转身退下了。
回到主子身边,这里倒还是原样,两人都静静喝着茶,只是各怀心事罢了。
慈懿皇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因幼帝登基,为了免除外戚干政的忧患,早在皇帝登基之初就已经循祖训悄悄处置了,慈懿的谥号是后来皇帝新自追封的,尊贵倒尊贵,只是谁愿意受这份哀荣啊,何况咱们皇后娘娘跟以往那些又不一样了。
东厂是
皇帝的眼珠子,替皇帝探消息杀奸佞,料理后宫自然也是份内之中,皇帝这边一蹬腿,新皇帝不管事,办这些秽差的都是东厂的人,可皇后娘娘跟易恒的关系现摆着,杀不杀她又得另当别论了。
佟裳捏着骨瓷的杯子,望着杯子里水纹如波,突然想到易恒先才说过的话,他说信王会登基,那皇后无论如何是必死的,只是怎么个死法,她不愿去想。
抬头见老夫人脸上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神色,想来内情她也是知道的,她是易恒的盟友,消息知道得比她快,佟裳搁了杯子道:“信王那人手腕颇辣,一山不容二虎,想来以后前路也是艰难。”
易老夫人果然了然,一笑道:“如果不是当年郑贵妃闹了那么一出,信王如今已经是皇上了,这中间虽然隔了没年,情况却又大不一样了,他初登大宝,一切不稳,短时间内还离不了人,真到了容不下人的时候,再作打算也不迟。”
佟裳低头应了声是,言笑晏晏又陪着说了会话才回自己院里。
两天没睡踏实觉,人走在路上直打摆子,腿都不是自己的似的,路过素人馆,佟裳步子放缓了些道:“王妃这几天消停些了吗?”
张婆婆道:“奴婢今天送饭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