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火海,五脏六腑都是痛的,又像是掉进了冰窟,四肢百骸爬满坚冰,迷迷糊糊间被人叫了起来时,天已经亮了,身上盖的被褥湿了一大片。
张婆婆在一旁侍候着,倒是情绪不错的样子,“喝了周太医的药发了汗,这病果然好得快了些,小姐今早上看着好多了。”
佟裳摸了摸额头,果然不烫了,遂放心道:“我还怕我这病耽搁行程,多亏婆婆你费心了,昨天晚上你也一定没睡好吧。”
佟裳昨天虽然睡沉了,却能感觉到有个人一直在她旁边守着。
张婆婆笑着道:“奴婢倒没费什么心,小姐睡觉爱踢被子,奴婢怕您踢被子,上半夜确实守了一会,只是坐在那里不知怎么睡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不过奴婢刚才过来瞧您,您的被子还好好的,想来您睡沉了不怎么翻身。”
“是吗?”佟裳只是疑惑了一下,并没有多问,因为她还装着别的心思。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梦境,她便觉得周身血脉倒流,恨不得立时杀了那一对残害她的凶手,可惜她已经回不去了。
老天赏了她第二次生命,却没教会她豁达,有时候佟裳自己也疑惑,她究竟算不算好人。
佟裳简单的洗漱过后人也精神了些,坐到妆镜前
由张婆婆梳头。
随着思绪渐渐清明,以前的记忆也渐渐浮上脑海,她记起了是谁害死了她,也记起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人在最痛苦的时候,会选择性的忘掉最痛苦的事实,而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就是被未婚夫劈腿欺骗并且杀死的事实。
想来可悲,身为国内知名的心外科医生,最后却被未婚夫害得噬骨挖心。
梦境中,他叫她裳裳。
没错,她上辈子确实叫裳裳,佟裳。
父母离婚后,母亲凭着会计师的薪水勉强够支付两个人的生活费,好在佟裳自己争气,一路拿着奖学金念到大学,后来被保送到美国深造。
本来她有很好的机会留在美国一家研究所从事医学工作,却因为国内的未婚夫一再求婚,被迫放弃更好的深造,提前回国成为一名医生。
未婚夫是她的大学时的同期,从二十岁到三十岁,整整十年,可以说她人生中最珍贵的记忆都是跟他一起。
然而她没想到他会因为别的女人杀了她,一想到这个事实,胸口便像是被人用一把刀狠狠剜过,痛得叫不出声音。
“小姐……”
张婆婆惊诧地看着她手中被折断地玉钗。
佟裳摊开手掌,尖锐的发钗刺进掌心,可是她却全然不知道痛。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而已。”她笑了笑
,随意用丝帕盖住那抹刺目的颜色。
“都流血了,怎么能说没事呢?”张婆婆手忙脚乱从屋子里找东西替她止血,这间小庙没什么东西,好在佟裳时常受伤,她在身边备了这些常用药,遂开柜子取药,从那红木漆金的箱子里拿了一小盒药罐出来。
凉膏一样的东西,抹在伤口上十分冰凉。
“这还是上回小姐脖子受伤时,皇上赏的,治这些小伤再好不过。”
佟裳不应声,只木然坐着,任由张婆婆仔细替她上完药,又重新包扎了伤口。
佟裳正吃早饭,萧骞泽从门外进来道:“前面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若无碍,队伍可以随时启程。”
“我这里没什么事,萧大人尽管安排就好。”佟裳稍加吩咐便不再说话,突然听见他咳了一声,这才抬了头朝这边看过来,只见他双颊潮红,已满是病态。
佟裳放下筷子,略担忧地道:“大人昨天冒雨请了周太医过来给我看病,想是着了风寒病。”
“我没病,不过是早上吃得咸了些,齁着了。”
他如此嘴硬,佟裳也没法说,转头吩咐张婆婆道:“给我煎的药是不是还有?去给大人端一碗来。”
“是。”
萧骞泽有些不好意思,“本想护送夫人,没想到现在却连累夫人照顾我。”
佟裳笑笑道:“昨
天晚上大人照顾我,今天我照顾大人,我们扯平,以后再也别说谁过意不去的话了。”
少倾张婆婆送药来,萧骞泽接了药碗,只是迟迟不喝,佟裳道:“趁热喝,一会凉了就没药效了。”
萧骞泽只是胀红着脸看着她,一副为难的样子。
佟裳一看便明白了,嗤地掩口笑道:“大人原来也怕苦。”
她亲自拿了蜜饯罐子送到他跟前,“其实这喝药也是一门功夫,捏着鼻子一口气喝进去,比大人平日练功简单多了。”
“可是……”他为难地看着她,却找不到一句语言替自己辩白。
“您慢慢喝吧。”
佟裳知道她在这里他放不开,撂下话便带着张婆婆先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