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两个难得说些帖心话,便有婆子进来道:“老夫人,表小姐听说您病了,过来看您。”
易老夫人听了这话,眼睛飞快朝上瞅了一眼,果然见易恒面上露出不郁的神色,站起身道:“老夫人歇着,我宫里还有事,回头再来看您。”
易老夫人叫住他道:“我知道你对那件事还耿耿于怀,可是如今她都嫁人了,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佟裳不也没说什么吗?”
易恒最不能提这件事,想起来就觉得窝火,偏她提到佟裳,火气一下子崩不住,脱口道:“她不知道便是她的福份了,最好她永远都别知道,要不然我不敢保证会像上回一样饶了她。”
他一向自问清白,没什么对不起她的,是芸娘让他的心里身上有了污点,想起来都觉窝火。
易老夫人自知理亏,见他情绪激动,忙着解释道:“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她对你存着那个心思,是我害了你,也对不起佟裳,要怪,你就怪我好了咳咳……”
易老夫人心急之下咳了起来,夏嬷嬷忙过来帮着拍背,易恒有些不忍,缓下脸色道:“孙儿没那个意思,您别多心。”
易老夫人摆摆手,脸色痛苦地要说什
么,只是一直咳个不停,易恒见她这样,心里越发内疚,有心要解释两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夏嬷嬷见他为难,笑着上前道:“老夫人心里都明白,大人您先去忙您的,这里有奴婢照应着,不会有事的。”
“那你好好照顾祖母。”易恒见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惹得老夫人情绪激动,便先出去了。
易老夫人这里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余光看见帕子上那抹嫣红,神色骇然一顿,夏嬷嬷将她的手心扳过来看了一眼,也吓得一惊,“老夫人,这……来人呀!”
她朝外叫了一声,老夫人及时拦住她道:“别喊,大人事忙,别让他为我的事分心。”
夏嬷嬷心疼道:“这个月您已经咳了两次血了,这么大的事,奴婢实不敢瞒着。”
易老夫人摆手道:“我的身子我知道,他眼下事多,我不想让他为我操心,等回头安稳了我再挑个时候告诉他。”
夏嬷嬷见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为了不再刺激她,便也不再说了,出去吩咐小丫鬟端了热水进来,亲自替她擦洗了,又换了身衣服,方重新扶她躺下。
芸娘从软轿上下来,远远看见一
顶黑色小轿往那头去了,几个小太监趋步跟在后头。
她特地挑这个时候过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见他一面,没想到他竟厌恶她到这种地步,想到此处,芸娘心里发酸,脸上露出几分凄凉。
小厮们放下轿子,荣妈上前扶她,“表小姐,到了。”
芸娘收了目光,低头随她入内。
门口的婆子往里通报,“老夫人,表小姐进来了。”
芸娘带着荣妈从外头进来,走到到门前朝她福了福身道:“芸娘给老夫人请安,听说您身子不好,来的时候我特地到药房给您买了些鹿茸跟灵芝,对您的风湿有好处,这是两匹缎子,母亲托人从杭州送来的,本来是想等您过生日的时候给您做两身衣服,只是我这身子,只怕到时候又不方便过来,就提前给您送来。”
易老夫人笑着道:“让你破费了,其实这里什么都不缺,你不必这样麻烦。”
芸娘道:“我知道这里什么都不缺,可是这总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朝床边的椅子上看了一眼,道:“表哥刚才来过?”
易老夫人点点头,没往下接话,芸娘知道她避讳,便也不提了。
夏嬷嬷让丫鬟接了那些东西,
道:“表小姐,您坐,我去给您泡茶。”
“谢谢嬷嬷。”夏嬷嬷对她笑了笑,就在那张椅子上坐下,她一手扶了后腰,坐下的时候有些艰难。
易老夫人看了一眼她的肚了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还是在家静养得好,来回奔波恐对胎儿有损。”
芸娘道:“我出了阁就成日家在家里待着,只有今天过来看看您,您还嫌我,那我以后不来了。”
芸娘嗔怪了一句,自顾自地拿起一旁的苹果削皮。
易老夫人拿她没办法,不过苦笑着道:“你这孩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是成了亲的人,总不能还像从前似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起从前,芸娘脸上露出一线
她顿了顿道:“姑爷对你好吗?”
“好。”芸娘一个字都不愿多提。
易老夫人又道:“公公婆婆都好?”
“都好。”
易老夫人松了口气,当初草草找了这么个人,生怕所托非人,无颜见故人,如今见她各处都好,她也就能放心了,“都好就好,你好好过吧,我瞧着姑爷也是个实在人,没有那些花花肠子,过两年等他走上仕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