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官员们,开始如火如荼地查案。
戚韫几乎是夜夜睡在了公廨里,根据郑子衿和其他人的供词,切入了好几个地方找到纰漏,又派人再前往黔西和许国公府验证猜想。
一个月后,满身沧桑的他,和许国公荆巡一起进了宫。
郑子衿在途中被人下了药,昏睡过去许久却不知道。以至于他口中所谓的抵达遇刺地点的时间,是错误的。
那个时节,黔西敦岩之地黄沙纷纷,郑子衿一介江南人,也根本没法像本地人一样,察觉到时候的不对。
以此为突破口,戚韫派去的人揪住了几个离奇出现的过客,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
所有证据和供词,都被一一罗列,整理妥当。
戚韫在御前,分条缕析,将查案的结果仔细禀告,许国公作为当事人也帮着添加更多细节。
“……谢伯潜!”
绍永帝将直指谢党的证据捏在手中,愤怒到了极致,表情也变得狰狞,最后竟然一脚踢翻了御案。
戚韫和荆巡都垂首不敢言语。
绍永帝年幼之时,管太后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直到他娶了谢氏嫡女为皇后,靠着前朝的谢伯潜和东靖军的兵力相助,才把权力从管太后手里夺回来。
只可惜,没能尝到权力的甘美滋味几年,日渐强大、势不可挡的谢党,变成了又一个套住皇帝的镣铐枷锁。
明璋太子带着楚太傅等寒门新贵,力兴新政,与谢伯潜抗衡,可惜步子迈得太大,触动世家利益根本,最后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然而世事更迭,月满则亏。
送走太后党和新政党的谢党,终于也迎来它命中注定的覆灭。
又半月,凤阁右相谢伯潜的亲弟弟谢仲澜上书呈情,竟然大义灭亲,将谢伯潜党羽所做之事,尽皆陈于御前,其中还包括几个月前谢党染指禁军十二卫,戕害五族家眷之的前因后果。
如此种种,不可赘述。
谢家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
九月,朱雀大街,谢伯潜以及其本房子弟和党羽,尽皆处以极刑而死。不曾直接涉案之人,也都远远流放。
绍永帝亲自在黄金台,为牺牲的荆敖将军,和枭鸣军两万英魂祷祝,御笔临下祭词,又将荆敖的职务,交给他此战战退敌军的女儿荆朝。
自此,这场惊动大梁的军械通敌案,才算是落了幕。
大理寺在后来的查案过程中,已经查明了郑子衿的清白,眼下案子了结,便把人放了出来。
“这小子命可真大。”
“就是啊,他那个时候都成那模样了,谁能想到最后能平安出来?”
狱卒们望着郑子衿被押送出去的背影,忍不住咂舌。少卿大人出面之前,他们可是一点没手下留情,这江南商人不仅没死,伤还好得比他们打得快!
太奇怪了!
郑子衿踉跄着走出牢房,一眼便看到了正在交代手下的那位少卿大人,跪下来磕了个头。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得到这位大人审问自己之后,日子的变化,他能活着走出来,全赖这位大人明察秋毫,铁面无私,没有漠视他这小小蝼蚁的性命。
“……”戚韫挑了挑眉,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郑子衿并不意外,起身后便想离开,却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唤:“子衿!”
郑锡年跟着几个狱卒,来到了诏狱门口,热泪盈眶,百感交集之下,竟然是一句话都难说出口。
“爹!”在诏狱被磋磨几个月的郑子衿,看到他仿佛饮下神仙甘露,病痛全消,还流血的腿蹬得飞快,几乎是扑上去的,“爹——儿子不孝啊!”
父子二人抱头大哭。
狱卒们见惯了这种场景,早已经麻木,只是脸皮还是抽了抽。
这个郑子衿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活着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活蹦乱跳起来!
简直是对他们诏狱活生生的嘲讽啊!
“爹,您怎么来京城了?”郑子衿哭道,“娘呢?还有佩娘!您不是说佩娘——”
郑锡年的心差点跳出来,一把捂住儿子的嘴。
不让人省心的,几个月的牢狱之灾,也不能让这浑小子学会谨慎细微!他这破性子什么时候能和他的脸一样稳重靠谱!
“别扰了大人们公务!快回去快回去!”郑锡年不由分说把人拖走,没忘记冲着戚韫等人笑一笑。
“大人?大人——”
辅官站在戚韫身边,眼睁睁看着大人手里的文书,莫名其妙就被攥成了废纸,心都在滴血。
那是他连夜写出来的啊!大人您好歹看完了再拿它出气呗?
虽然不知道好端端的,大人又在气什么。
“小姐,那位郑公子已经被郑老爷带回了宅子,还请到了济仁堂的辛夷大夫医治,现在算是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