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望转身一看,表情微微扭曲,似乎是想到了刚刚被皇帝留下来,在兴庆殿挨骂的几个时辰了。
温越这个小杂种……他还敢说!
他敢打赌,此番自己栽了个跟头,绝对和这杂种脱不了关系!眼下温越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出言奚落?
真是岂有此理……
“世子殿下这话太重了,周某人可担不起。时辰不早了,殿下不也没回王府,怎么,难不成是在宫廷之中散步吗?”
薛鸣佩不知道来者是谁,只从声音听出来年纪不大,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她跟着明若姑姑往旁边再退了退,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免得被周平望看见。
却又听到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出来和稀泥:
“世子殿下,我们这位周小爷向来是个随性不羁的性子,想来也不是故意要在宫中盘桓,不过是走得慢了一些,被宫里景致绊住脚而已。
你我接下来还算得上是同僚,这样吧,改日我做东,请几位喝一顿。都是在陛下面前办差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有话好好说。”
是……是广陵侯府的晏世子?
明若姑姑行礼:“奴婢见过王世子殿下,晏世子。”
王世子?
薛鸣佩跟着行礼,心下了然。
这个年纪,又和六族子弟这样不对付的王世子,想必就是那位宜王世子了吧?听说他生母正是皇后的亲侄女儿。小小年纪,没有和宜王府的其他人一起去封地,而是留在了京城给皇后侍疾。
而广陵侯府,似乎是不偏不倚的?
刚捋清楚三个人的身份关系,便又听到那两位梁京里都有名的儿郎,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言辞愈发锋利,一点面子没顾及,从宫规吵到了朝事,中间还夹杂着晏世子无奈劝架的微弱声音。
趁着互相看不顺眼的六族子弟和落魄宗室吵成一团,薛鸣佩抓住机会便跟着明若姑姑快步离开。
临走之时,她感觉似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带恶意,俄而又收了回去。
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完成了一件大事,薛鸣佩已经是身心皆疲。
她靠在马车里,困倦难忍,枕着胳膊稍作歇息。
因为此行非同一般,怕泄露行踪,她连枫儿也不敢带,只独自出来,雇的也是行当里的马车,不敢用戚府的,还特意交代了车夫,在路前就停下来,剩下的她自己走回去。
她半合着眼睛,正捏着微微疼痛的额角,忽而觉得不对劲。
按照她来时的的车程计量,眼下应该已经到了太明街才对,怎的外面这样安静?
薛鸣佩警觉地掀开车帘,发现路边景色十分陌生。马车正行在一条十分僻静的支路上,路上根本看不到几个人。
而且,马车行得越来越急了。
她并没有嘱托车夫一定要在什么时候到,他跑这样快做什么?倒像是急着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仿佛是对危险的某种感应,薛鸣佩吞下了质询。
对方若是恶人,贸然问了只是打草惊蛇;如若不是,问不问也不打紧。
望着辚辚不断的车轮,她咽了咽口水。
若是直接这么从窗户跳出去,她的腿不断也得半残,更不可能逃出去。
沉默的车夫仿佛也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将马鞭抽得更狠,背影无端显现出狠辣的气息。
下一瞬,却听见一道打着呵欠的女声:“哎呀,师傅,我突然想起来忘了买点心了,你知道谭记的点心铺子吗?朱雀大街北二那条道上的。你且换个方向,我去买一下。”
“……”车夫闻言,绳子握得更紧,低着嗓子道,“夫人啊,这边路不好转道——”
话停在了嘴边。
他猛然睁大眼睛,感受到了喉咙处的刺痛。
那女子竟然趁他回话分心的时候,便悄悄走出了车厢,蹲在他的身后,迅疾地将一件利器,横在他的要害处。
“停车,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下一瞬,车夫暴起,便要抓住她细伶伶的胳膊。
谁知道薛鸣佩却预判了他的动作,猫着腰直接从车板一跳,反手往那马身上狠狠扎去。
“嘶——”马儿吃痛地长啸,前蹄高高扬起,几乎要把车夫掀了下去,接着便如同疯了一下,拼命往前狂奔起来,完全不给那车夫反应的机会。
而薛鸣佩,早已经在第一时间抱成一团滚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逃去!
她不认识这条路,梁京太大了,但这里这么僻静,十足得危险。她一定得先往光亮旺盛的地方跑过去。
只可惜,这一次对她下手的人是有备而来,那车夫也只是一道前菜而已。
下一瞬,不知其数的黑衣人,便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冒了出来。
薛鸣佩在心里痛骂了一句,不由得生出绝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