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扶山嘴上嘀嘀咕咕,疾言厉色地控诉了裴子徵的不知节制,头发却都愁得有些发蔫。
仿佛是怕她倾家荡产,最后连他都得卖了凑路费似的。
听得裴子徵乐了出来。
真不容易,耳濡目染之间,她居然把这个一开始视金钱为粪土的孩子,养成了个小算盘?还会替她心疼银子了?
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自己心里都有数呢。
即便退一万步说,真马失前蹄了,“大哥”后面还有个“大哥”兜底,塞给她的一叠银票都没动呢。
“好了,瞎捉摸什么呢,我是去还人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裴子徵摸了摸他的头,“快去吃饭吧,今天累得厉害,早些休息。你师姐现在醒了吗?”
“知道了。”崔扶山道,“师姐醒了,在院子里打拳呢。”
“……”
裴子徵想了想萧书眠的脸,怎么也无法和“打拳”两个字对应上。
她走到了培元堂的后面。
这间门面是她看了许久定下的。地段不错,前面是药铺,后面是医馆,请来大夫坐台。有一个宽敞的院子,可以让药童们晒药,还有一块空地供扶山练武,楼上则是他们起居的地方。
昨日,萧书眠刚快马从京城赶到她这里来,一路上风尘仆仆,马不停蹄,还要时刻注意有没有人跟踪,实在是身累心也累。
将郑家和枫儿请她转交的东西,扔到了裴子徵面前后,她便冷着脸道:“我要沐浴,睡觉!”
“没问题,来来来,这里请!”
裴子徵感激不尽,别说她要休息,要是她愿意,自己亲自服侍她沐浴也不是不行。
结果刚给人指了路,收拾好最舒服的客房,萧姑娘便丢下一句“酉时之前不准来打扰我!”
然后“砰”得一声关注了门,差点把裴子徵的脸夹了个正着。
“萧——”
“对了。”萧书眠又将门打开,面若冰霜,“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帮你和京城送信了!”
“萧姑——”
“砰!”
裴子徵只好挠着头离开,拷问了崔扶山几遍,萧师姐到底喜欢吃什么,给她准备好席面,便迫不及待地去看京城送来的东西。
看到那厚厚一摞,就知道是郑子衿在啰里吧嗦。
裴子徵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一字不漏地将大哥的絮叨看完了,眼角有些湿润,嘴唇却是扬起来的。
崔扶山装作扫地的模样,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想看吗?”
“嗯……随便你。”
他毫无所谓道,眼睛里却泄露出期待和渴望来。
裴子徵不拆穿他,搂着他脖子薅过来,和他简单说了大哥和爹信里的话。
送娘上京的那段时间,崔扶山就被郑子衿一张嘴忽悠的,成了他的拥趸,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其实时刻关注着郑家的事情。
“……他们在京城都很好,戚府监视的人已经撤走了,估摸着现在不再怀疑我的去向。”裴子徵脸上露出微笑,“还有一件好事,就是娘……郑夫人的病快要好了,估计着新年的时候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真得?”崔扶山也难得露出强烈的喜色,“太好了……那……”
他顿了顿:“那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们吗?”
他很喜欢郑家的人。
在遇到他们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寻常人家父母孩子是这样相处的,有那么多烟火气的温情,即便打打闹闹,吵吵嚷嚷,却比什么都安心妥帖。他也是第一次,被人当作一个孩子一样对待。
郑家这样心善,郑夫人能够痊愈,真是太好了。
“嗯,当然可以。”裴子徵笃定道,“来日方长呢,咱们一定有机会再见的。”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
娘因为她而得了癔症,在京城的时候,她抓紧所有机会陪着她,可是她也认不得自己。后来戚府事变,她被戚韫囚住,更是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照顾娘,看着她的病慢慢好起来。
现在她终于自由了,却还是不能和她团聚。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活在阳光下,不用担心任何人的打量搜查。
看完了郑家的来信,裴子徵又打开了枫儿寄过来的东西。
小丫头不识字,所谓的“信”其实是简单画出来的画,大致辨别出来是个女孩子在哭泣。
裴子徵看得心头酸涩。
可是却没有办法,现在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能带枫儿走的。
和画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的正是当时清岭遗落在她手里的玉佩。
离京的时候她没能带什么行礼,所有东西都是枫儿后来收拾着带上戚府的,也包括这枚玉佩。
她让萧书眠给枫儿传的消息,就是